Ⅰ 楓影夜讀 #16 - 阿爾貝·加繆《局外人》
短短兩句,以死亡開幕。本應承接悲傷與肅穆情緒的第二句,卻轉折出平淡冷漠的氣息。再讀這個著名的開場,依然為之動容。這是法國作家阿爾貝·加繆(Albert Camus, 1913-1960)於1942年出版的小說《局外人》(法: "L'Étranger", 英: "Stranger", 繁: 《異鄉人》)的開場。
我因為在「Steve說」播客中聽到杜素娟老師(華東政法大學文伯書院教授)提及此作,遂開始閱讀。小時候讀「名著」只感覺累,所以我此番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一拿起本書就手不釋卷,被這個荒誕又現實,奇妙又赤裸的虛構故事深深吸引,讀得津津有味。
<center> 以下內容涉及重要情節透露,建議讀完原作再看 </center>
小說以法語寫成,幾個中譯本均行文流暢,頗為好讀。本作以第一人稱視角敘述了男主人公默爾索先生(Meursault)從參加母親葬禮到殺人被判死刑的短暫又波瀾起伏的故事。默爾索先生是一個奇怪的人,但不古怪。古怪好歹有些活躍的色彩,他更像一個心如死灰,麻木冷漠,在城市囚籠中默默行走的旁觀者。
故事開篇他回到養老院後,不願開棺再見母親最後一眼,第二天的葬禮,主角毫無波瀾而養老院的老人卻哭得暈厥過去,種種細節讓男主角顯得十分無情。可偏偏讀者通過作家的筆觸讀到了主角內心的思考,這些思考既冷酷無情又理所當然:他並不偽善。讀者跟隨這些思考看到的默爾索,和其他角色看到的默爾索截然不同。
也許只有默爾索的女朋友瑪麗(Marie)是最接近讀者視角,能夠理解默爾索的人。他們的第一次約會是在默爾索母親葬禮的第二天。他們看了場喜劇電影,回到默爾索的公寓做愛。當瑪麗知道他的母親昨天剛下葬的時候,她「嚇得往後一退,但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默爾索為人處世顯露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與其說他過著「生活」,毋寧說是他被定義在了所謂「生活」的框架中。
後來默爾索捲入了朋友萊蒙德(Raymond)的情婦糾紛之中。也是因為這種「無所謂」,他幫萊蒙德寫信給這位情婦。這個情婦來了,和萊蒙德發生爭吵,被毆打,警察也來了。這件事情導致情婦的阿拉伯人兄弟前來復仇。默爾索與萊蒙德前去度假的時候,在海灘上遭遇阿拉伯人三次,打架,持槍,最終默爾索槍殺了其中一個阿拉伯人,就此展開故事的第二部分。
入獄之後默爾索在關押期間與律師、預審法官進行預審談話,在庭審期間檢察官、律師、法官的辯論構成了第二部分的主要內容。最終默爾索在被判死刑後,最後一次見神甫(他一直拒絕見神甫)時把全部的力量噴薄而出,並在爆發中結束本作。
《局外人》是名作,自然有許多人會做「深度解析」。我所寫的既不「深度」也不「解析」。我只是在閱讀時常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橫在心頭,像一塊大石,不知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可能是西西弗斯的巨石,推上去又滾下來,再推上去再滾下來。
默爾索在書中的所作所為無疑是不符合「常理」和「道德」的,而庭審時人們爭論的焦點也是這份「常理」與「道德」。默爾索這個人物其實是一個「普通人」的內心一角的放大版,是一個極端的案例。這種極端與反常,作者在另一部書中稱之為「荒誕」。默爾索的這份「荒誕」無疑引發了世人的警醒與反思。作者加繆在1957年被授予諾貝爾文學獎,授獎詞是:
我喜歡作者描寫阿爾及爾街頭落日的片段,喜歡以旁觀者觀察世界的角度,喜歡主角每次內心波動時隨之而來的晃眼的陽光,夏日的氣息,街頭的聲音。加繆的寫作技巧無疑是高超的。
比如主角從葬禮到回到阿爾及爾的轉場:
比如男主被判死刑,回到法庭接受宣判時的場景:
僅憑這些優秀的文字就足以吸引我把它再讀一遍。至於默爾索的被動地活著,他的漫無目的的不知道屬於誰的人生,我想多數人都會有同感。那麼怎麼辦呢?
《局外人》沒有給出答案。哪怕是最後的默爾索的爆發,也只是向死亡思考,思考重新開始的希望。但只是希望,他沒有重新開始,他在希望中結束了。
2021.07.29/中午
於夏日的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