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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Ностальгия(1983)》
導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編劇:安德烈·塔可夫斯基、托尼諾·格拉
主演:奧列格·揚科夫斯基、厄蘭·約瑟夫森、多美茲亞娜·佐丹奴、帕特里齊婭·特雷諾、勞拉·德·馬奇、德麗婭·布卡爾鐸、米萊娜·伍柯迪克、RaffaeleDiMario、RateFurlan、PieroVida
類型:劇情
製片國家/地區:蘇聯、義大利
語言:義大利語、俄語
上映日期:1983-05-17(戛納電影節)
片長:125分鍾
又名:懷鄉、Nostalghia、Nostalgia
俄國詩人安德烈(奧列格·揚科夫斯基OlegYankovsky飾)在美麗的女翻譯尤金伲亞(多美茲亞娜·佐丹奴DomizianaGiordano飾)的陪同下,一同前往義大利尋訪一位十八世紀俄國作曲家的生活
他們一起走訪充滿宗教意象的鄉村教堂,在一座有天然溫泉的古老小鎮停留。此時他遇見了不被世人理解的瘋人多米尼克(厄蘭·約瑟夫森ErlandJosephson飾),村民因為他早些年囚禁家人而認為他神經失常。可安德烈看到了多米尼克瘋狂下的深意,並被他所吸引。
同時他拒絕了性感的尤金伲亞的示愛。此時的安德烈,遊走在支離破碎的現實與超現實的夢境中不能自拔。他對祖國的思念、與家人的分離……種種情愫混雜在一起,彼此糾纏,化為終生的鄉愁。本片獲1983年戛納電影節最佳導演獎,普通評審團獎,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
『貳』 餘光中詩中的傳統性以鄉愁為例分析
《鄉愁》 鄉愁是對家鄉的感情和思念。對故土的眷戀是人類共同而永恆的情感。遠離故鄉的遊子、漂泊者、流浪漢,移民,誰不思念自己的故土家鄉?鄉愁是文人墨客筆下的主題之一,它在餘光中、北石和席慕蓉的詩里,在三毛的文章里,在鋼琴王子理查德·克萊德曼的琴聲里,也是電影的名稱。歷代描述鄉愁的佳句比比皆是,最經典的當屬唐代詩人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餘光中的《鄉愁》】【詩歌全文】
鄉愁
《鄉愁》
餘光中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里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詩歌評析】
該詩情深意切,既渴望了祖國的統一,又將鄉愁描寫的淋漓盡致.正像中國大地上許多江河都是黃河
《鄉愁》與長江的支流一樣,餘光中雖然身居海島,但是,作為一個摯愛祖國及其文化傳統的中國詩人,他的鄉愁詩從內在感情上繼承了我國古典詩歌中的民族感情傳統,具有深厚的歷史感與民族感,同時,台灣和大陸人為的長期隔絕、飄流到孤島上去的千千萬萬人的思鄉情懷,客觀上具有以往任何時代的鄉愁所不可比擬的特定的廣闊內容。餘光中作為一個離開大陸三十多年的當代詩人,他的作品也必然會烙上深刻的時代印記。《鄉愁》一詩,側重寫個人在大陸的經歷,那年少時的一枚郵票,那青年時的一張船票,甚至那未來的一方墳墓,都寄寓了詩人的也是萬千海外遊子的綿長鄉關之思,而這一切在詩的結尾升華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有如百川奔向東海,有如千峰朝向泰山,詩人個人的悲歡與巨大的祖國之愛、民族之戀交融在一起,而詩人個人經歷的傾訴,也因為結尾的感情的燃燒而更為撩人愁思了,正如詩人自己所說:「縱的歷史感,橫的地域感。縱橫相交而成十字路口的現實感。」(《白玉苦瓜》序)這樣,詩人的《鄉愁》是我國民族傳統的鄉愁詩在新的時代和特殊的地理條件下的變奏,具有以往的鄉愁詩所不可比擬的廣度和深度。餘光中先生熱愛中華傳統文化,熱愛中國。禮贊「中國,最美最母親的國度」。他說:「藍墨水的上游是汨羅江」,「要做屈原和李白的傳人」,「我的血系中有一條黃河的支流」。
【美點追蹤】
在意象的擷取和提煉上,這首詩具有單純而豐富之美。鄉愁,本來是大家所普遍體驗卻難以捕捉的情緒,如果找不到與之對應的獨特的美的意象來表現,那將不是流於一般化的平庸,就是墮入抽象化的空泛。《鄉愁》從廣遠的時空中提煉了四個意象:郵票、船票、墳墓、海峽。它們是單純的,所謂單純,絕不是簡單,而是明朗、集中、強烈,沒有旁逸斜出意多文亂的蕪蔓之感;它們又是豐富的,所謂豐富,也絕不是堆砌,而是含蓄。有張力,能誘發讀者多方面的聯想。在意象的組合方面,《鄉愁》以時間的發展來綜合意象,可稱為意象遞進。「小時候」、「長大後」、「後來呵」、「而現在」,這種表時間的時序像一條紅線貫串全詩,概括了詩人漫長的生活歷程和對祖國的綿綿懷念,前面三節詩如同洶涌而進的波濤,到最後轟然而匯成了全詩的九級浪。
《鄉愁》的形式美也令人矚目。它的形式美一表現為結構美,一表現為音樂美。
《鄉愁》《鄉愁》在結構上呈現出寓變化於傳統的美。統一,就是相對地均衡、勻稱;段式、句式比較整齊,段與段、句與句之間又比較和諧對稱。變化,就是避免統一走向極端,而追逐那種活潑、流動而生機蓬勃之美。《鄉愁》共四節。每節四行,節與節之間相當均衡對稱,但是,詩人注意了長句與短句的變化調節,從而使詩的外形整齊中有參差之美。《鄉愁》的音樂美,主要表現在迴旋往復、一唱三嘆的美的旋律,其中的「鄉愁是——」與「在這頭……在那(里)頭」的四次重復,加之四段中「小小的」、「窄窄的」、「矮矮的」、「淺淺的」在同一位置上的重疊詞運用,使得全詩低回掩抑,如怨如訴。而「一枚」、「一張」、「一方」、「一灣」的數量詞的運用,不僅表現了詩人的語言的功力,也加強了全詩的音韻之美。
《鄉愁》,有如音樂中柔美而略帶哀傷的「回憶曲」,是海外遊子深情而美的戀歌。
【寫作背景】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10歲的餘光中隨父母輾轉於上海、重慶等地。
22歲那年,餘光中隨家人來到台灣,並考取了台灣大學外文系。
雖然專業是外文,餘光中卻對中國傳統文化有濃厚的興趣。他在詩歌、散文、評論、翻譯都有大量著述,而其中成就最傑出的,當屬詩歌。人們評論,他的詩題材廣泛,風格屢變,技巧多姿,融匯了傳統與現代、中國與西方的筆法。因此,他被譽為台灣現代派「十大詩人」之一。
1971年,20多年沒有回過大陸的餘光中思鄉情切,在台北廈門街的舊居內賦詩一首。寫完後,詩人熱淚盈眶,沉吟良久。這,就是後來被海外遊子不斷傳唱的《鄉愁》
【作者簡介】
餘光中,祖籍福建永春,1928年生於江蘇南京,1947年入金陵大學外語系(後轉入廈門大學),
《鄉愁》1949年隨父母遷香港,次年赴台,就讀於台灣大學外文系。 1953年,與覃子豪、鍾鼎文等共創「藍星」詩社。後赴美進修,獲愛荷華大學藝術碩士學位。返台後任詩大、政大、台大及香港中文大學教授,現任台 灣中山大學文學院院長。餘光中是個復雜而多變的詩人,他變化的軌跡基本上可以說是台灣整個 詩壇三十多年來的一個走向,即先西化後回歸。在台灣早期的詩歌論戰和70 年代中期的鄉土文學論戰中,餘光中的詩論和作品都相當強烈地顯示了主張 西化、無視讀者和脫離現實的傾向。如他自己所述,「少年時代,筆尖所染,不是希頓克靈的餘波,便是泰晤士的河水。所釀業無非一八四二年的葡萄酒。」 80年代後,他開始認識到自己民族居住的地方對創作的重要性,把詩筆「伸回那塊大陸「,寫了許多動情的鄉愁詩,對鄉土文學的態度也由反對變為親 切,顯示了由西方回歸東方的明顯軌跡,因而被台灣詩壇稱為「回頭浪子」。從詩歌藝術上看,餘光中是個「藝術上的多妻主義詩人「。他的作品風格極 不統一,一般來說,他的詩風是因題材而異的。表達意志和理想的詩,一般都顯得壯闊鏗鏘,而描寫鄉愁和愛情的作品,一般都顯得細膩而柔綿。著有詩集《舟子的悲歌》、《藍色的羽毛》、《鍾乳石》,《萬聖節》、《白玉苦瓜》等十餘種。
【席慕容的《鄉愁》】【詩歌全文】
鄉愁
《鄉愁》
席慕蓉
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
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
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
彷彿霧里的揮手別離
離別後
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
永不老去
【詩歌賞析】
對故土的眷戀可以說是人類共同而永恆的情感。遠離故鄉的遊子、漂泊者、流浪漢,即使在耄耋之年,也希望能葉落歸根。
席慕蓉將這份鄉愁用簡短的七行三節詩進行概括:第一節寫鄉音的清新繚繞,笛聲「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試想一年四季又有幾個晚上沒有月光啊,這就隱隱喻出遊子無時無刻不在懷戀故鄉。第二節寫鄉情的悵惘,對故鄉的懷念漸漸遙遠,時間的推移搖落了故鄉的輪廓,僅剩一種模糊不清的悵惘,如霧里別離,濃似血卻又隔著一層迷濛的雲霧。用霧里的揮手別離來比喻對故鄉的模糊而悵惘的印記,是用一種可觀可感的具象來描述抽象的主觀感受,可謂生動形象、貼切自然。第三層寫鄉愁的永恆。是從上兩層的鄉音繚繞和鄉情纏綿過渡而來,這在形式上極具新穎意味。層次的漸遞使主題由模糊逐漸鮮明。詩人用沒有車輪的樹永駐遊子心中「永不老去」的形象比喻抒發了深似海洋的愁緒和懷戀、悵惘的情感。
情感抒發與意象選擇的融合,使整首詩的意境深邃悠遠。比喻的貼切自然、語言的樸素優美更使整首詩具有牧歌式的情調。
【作者簡介】
席慕容(1943-),著名詩人、散文家、畫家,祖籍內蒙古察哈爾盟明安旗。出版的詩集有《七里香》、
《鄉愁》《無怨的青春》、《時光九篇》、《邊緣光影》、《迷途詩冊》、《我折疊著我的愛》等。新作《席慕容和她的內蒙古》用優美的文字和親手拍攝的照片,記錄了席慕容自1989年與"原鄉"邂逅後,17年來追尋游牧文化的歷程。
生於四川,幼年在香港度過,成長於台灣。於台灣師范大學美術系畢業後,赴歐深造。一九九六年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於比利時布魯塞爾皇家藝術學院。
曾在國內外個展多次,曾獲比利時皇家金牌獎、布魯塞爾市政府金牌獎、歐洲美協兩項銅牌獎、金鼎獎最佳作詞及中興文藝獎章新詩獎等。曾任台灣新竹師范學院教授多年,現為專業畫家。
著作有詩集、散文集、畫冊及選本等五十餘種,讀者遍及海內外。近十年來,潛心探索蒙古文化,以原鄉為創作主題。2002年受聘為內蒙古大學名譽教授。
【三毛的《鄉愁》】【全文】
二十年前出國的時候,一個女友交在我手中三隻紮成一團的牛鈴。在那個時代里,
《鄉愁》沒有什麼人看重鄉土的東西。還記得,當年的台北也沒有成衣賣。要衣服穿,就得去洋裁店。拿著剪好的料子,坐在小板凳上翻那一本本美國雜志,看中了的款式,就請裁縫給做,而紐扣,也得自己去城裡配。那是一個相當崇洋的時代,也因為,那時台灣有的東西不多。當我接過照片左方的那一串牛鈴時,問女友哪裡弄來的,她說是鄉下拿來的東西,要我帶著它走。搖搖那串鈴,它們響得並不清脆,好似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里似的,一碰它們,就咯咯的響上那麼一會兒。
將這串東西當成了一把故鄉的泥土,它也許不夠芳香也不夠肥沃,可是有,總比沒有好。就把它帶了許多年,擱在箱子里,沒怎麼特別理會它。
等我到了沙漠的時候,丈夫發覺了這串鈴,拿在手中把玩了很久,我看他好似很喜歡這串東西的造形,將這三個鈴,穿在鑰匙圈上,從此一直跟住了他。
以後我們家中有過風鈴和竹條鈴,都只掛了一陣就取下來了。居住的地區一向風大,那些鈴啊,不停的亂響,聽著只覺吵鬧不如沒風的地方,偶爾有風吹來,細細碎碎的灑下一些音符,那種偶爾才得的喜悅,是不同凡響的。
以後又買過成串成串的西班牙鈴鐺它們發出的聲音更不好,比咳嗽還要難聽,就只有掛著當裝飾,並不去聽它們。一次我們住在西非奈及利亞,在那物質上吃苦,精神上亦極苦的日子裡,簡直找不到任何使人快樂的力量。當時,丈夫日也做、夜也做,公司偏偏賴帳不給,我看在眼裡心疼極了,心疼丈夫,反面歇斯底里的找他吵架。那一陣,兩個人吵了又好,好了又吵,最後常常抱頭痛哭,不知前途在哪裡,而經濟情況一日壞似一日,那個該下地獄去的公司,就是硬吃人薪水還扣了護照。
這個故事,寫在一篇叫做《五月花》的中篇小說中去,好像集在《溫柔的夜》這本書里,在此不再重復了。就在那樣沮喪的心情下,有一天丈夫回來,給了我照片右方那兩只好似長著爪子一樣的鈴。我坐在帳子里,接過這雙鈴,也不想去搖它們,只是漠漠然。
丈夫對我說:「聽聽它們有多好,你聽——。」接著他把鈴鐺輕輕一搖。那一聲微小的鈴聲,好似一陣微風細雨吹拂過乾裂的大地,一絲又一絲餘音,繞著心房打轉。方要沒了,丈夫又輕輕一晃,那是今生沒有聽過的一種清脆入谷的神音,聽著、聽著,心裡積壓了很久的郁悶這才變做一片湖水,將胸口那堵住的牆給化了。
這兩只鈴鐺,是丈夫在工地里向一個奈及利亞工人換來的,用一把牛骨柄的刀。
丈夫沒有什麼東西,除了那把不離身的刀子。唯一心愛的寶貝,為了使妻子快樂,換取了那副鈴。那是一把好刀,那是兩只天下最神秘的銅鈴。
有一年,我回台灣來教書,一個學生拿了一大把銅鈴來叫我挑。我微笑著一個一個試,最後挑了一隻相當不錯的。之後,把那兩只奈及利亞的銅鈴和這一隻中國鈴,用紅線穿在一起。每當深夜回家的時候,門一開就會輕輕碰到它們。我的家,雖然歸去時沒有燈火迎接,卻有了聲音,而那聲音里,唱的是:「我愛著你。」
至於左邊那一串被女友當成鄉愁給我的三個銅鈴,而今的土產、禮品店,正有大批新新的在賣。而我的鄉愁,經過了萬水千山之後,卻覺得,它們來自四面八方,那份滄桑,能不能只用這片腳踏的泥土就可以彌補,倒是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電影《鄉愁》】【影片簡介】
原名 :Nostalghia
《鄉愁》
又名:鄉愁 / 懷鄉 / Nostalgiya
導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Andrei Tarkovsky)
主演:Oleg Yankovsky / Erland Josephson / Domiziana Giordano
上映年度:1983
語言:義大利語 / 俄語
製片國家/地區:法國 / 義大利 / 前蘇聯
【劇情簡介】
一位俄羅斯作家Andrei Gortchakov(Oleg Yankovsky),與他美麗的女翻譯Eugenia〔Domiziana Giordano〕去往義大利進行語言研究,他們在路上的經歷:一個鄉村教堂,女人們在聖母瑪利亞像前祈禱;一個天然溫泉,村民每天沐浴其中,以求恢復青春;一個名叫Domenico〔ErlandJosephson〕的古怪老人在一次天啟式的錯覺下將他的家人囚禁了七年。
Domenico被村民認為精神失常,曾試圖擎一支點燃的蠟燭渡過溫泉,作為贖罪計劃的一部分,但無法完成,他請求Andrei替他完成這一項表面上無害的任務,Andrei非常不情願答應他這不合邏輯的請求,但被支離破碎的前兆激起了興趣,因此沒有拒絕他。他拒絕了性感的Eugenia,她不可避免地離開了他。他使自己沉浸於超越現實的孤獨和模糊的會話中。在青蔥的義大利風景和俄羅斯鄉下沉默色調間的色彩轉換,揭示了他的鄉愁,揭示了他對一直躲避他的精神之光的普遍深入的渴念。他與家人分離,遠離祖國,如今孤身一人,開始執行這一存在主義的任務...
【名曲《鄉愁》】《鄉愁》同時也是鋼琴王子理查德·克萊德曼的一首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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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鄉愁的詩句】1.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詩經.小雅.採薇》
2.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漢樂府民歌《悲歌》
3.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漢.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
4.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唐.孟郊《遊子吟》
5.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唐.宋之問《度大庾嶺》
6.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唐.王維《雜詩三首》
7.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唐.李白《靜夜思》
8.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宋.李清照《菩薩蠻》
9.每逢佳節倍思親——唐.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10.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唐.王建《十五日夜望月寄杜郎中》
11.逢人漸覺鄉音異,卻恨鶯聲似故山——唐.司空圖《漫書五首》
12.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唐.賀知章《回鄉偶書二首》
13.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唐.賀知章《回鄉偶書》
14.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唐.杜甫《月夜憶舍弟》
15.悲莫悲兮生別離——戰國.楚.屈原《九歌.少司命》
16.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漢《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
17.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隋.薛道衡《人日思歸》
『叄』 關於思鄉之情的文章
1、《月是故鄉明》——季羨林
我只在故鄉呆了六年,以後就離鄉背井漂泊天涯。在濟南住了十多年,在北京度過四年,又回到濟南呆了一年,然後在歐洲住了十一年,重又回到北京,到現在已經十多年了。在這期間,我曾到過世界上將進三十個國家,我看過許許多多的月亮。
在風光旖旎的瑞士萊芒湖上,在平沙無垠的非洲大沙漠中,在碧波萬頃的大海中,在巍峨雄奇的高山上,我都看到過月亮。這些月亮應該說都是美妙絕倫的,我都異常喜歡。但是,看到他們,我立刻就想到我故鄉中那個葦坑上面和水中的那個小月亮。
對比之下,無論如何我也感到,這些廣闊世界的大月亮,萬萬比不上我那心愛的小月亮。不管我離開我的故鄉多少萬里,我的心立刻就飛來了。我的小月亮,我永遠忘不掉你!
見月思鄉,已經成為我經常的經歷。思鄉之病,說不上是苦是樂,其中有追憶,有惆悵,有留戀,有惋惜。流光如逝,時不再來。在微苦中實有甜美在。月是故鄉明,我什麼時候能夠再看到我故鄉的月亮呀!我悵望南天,心飛向故里。
2、《故鄉的榕樹》——黃河浪
我懷念從故鄉的後山流下來,流過榕樹旁的清澈的小溪,溪水中彩色的鵝卵石,到溪畔洗衣和汲水的少女,在水面嘎嘎嘎地追逐歡笑的鴨子;我懷念榕樹下潔白的石橋,橋頭兀立的刻字的石碑,橋欄桿上被人撫摸光滑了的小石獅子。那汩汩的溪水流走了我童年的歲月,那古老的石橋鐫刻著我深深的記憶,記憶里的故事有榕樹的葉子一樣多……
站在橋頭的兩棵老榕樹,一棵直立,枝葉茂盛;另一棵卻長成奇異的S形,蒼虯多筋的樹干斜伸向溪中,我們稱它為「駝背」。更特別的是它彎曲的這一段樹心被燒空了,形成丈多長平方的凹槽,而它仍然頑強地活著,橫過溪面,昂起頭來,把濃密的枝葉伸向藍天。
使人留戀的還有鋪在榕樹下的長長的石板條,夏日裡,那是農人們的「寶座」和「涼床」。每當中午,亞熱帶強烈的陽光令屋內如焚、土地冒煙,惟有這兩棵高大的榕樹撐開遮天巨傘,抗拒迫人的酷熱,灑落一地陰涼,讓曬得黝黑的農人們踏著發燙的石板路到這里透一口氣。
傍晚,人們在一天辛勞後,躺在用溪水過的石板上,享受習習的晚風,漫無邊際地講三國、說水滸,從遠近奇聞談到農作物的長勢和收成……高興時,還也人拉起胡琴,用粗獷的喉嚨唱幾段充滿原野風味的小曲,在苦澀的日子裡尋一點短暫的安慰和滿足。
3、《海燕》——鄭振鐸
小燕子卻從容的憩著了。它們展開了雙翼,身子一落,落在海面上了,雙翼如浮圈似的支持著體重,活是一隻烏黑的小水禽,在隨波上下的浮著,又安閑,又舒適。海是它們那麼安好的家,我們真是想不到。
在故鄉,我們還會想像得到我們的小燕子是這樣的一個海上英雄么?
海水仍是平貼無波,許多絕小絕小的海魚,為我們的船所驚動,群向遠處竄去;隨了它們飛竄著,水面起了一條條的長痕,正如我們當孩子時之用瓦片打水漂在水面所劃起的長痕。這小魚是我們小燕子的糧食么?
小燕子在海面上斜掠著,浮憩著。它們果是我們故鄉的小燕子么?啊,鄉愁呀,如輕煙似的鄉愁呀!
4、《老家》——孫犁
現在,夢中思念故鄉的情緒,又如此濃烈,究竟是什麼道理呢?實在說不清楚。
我是從十二歲,離開故鄉的。但有時出來,有時回去,老家還是我固定的窠巢,遊子的歸宿。中年以後,則在外之日多,居家之日少,且經戰亂,行居無定。及至晚年,不管怎樣說和如何想,回老家去住,是不可能的了。
是的,從我這一輩起,我這一家人,就要流落異鄉了。人對故鄉,感情是難以割斷的,而且會越來越縈繞在意識的深處,形成不斷的夢境。
那裡的河流,確已經幹了,但風沙還是熟悉的;屋頂上的炊煙不見了,灶下做飯的人,也早已不在。老屋頂上長著很高的草,破漏不堪;村人故舊,都指點著說:「這一家人,都到外面去了,不再回來了。」我越來越思念我的故鄉,也越來越尊重我的故鄉。
5、《故鄉在遠方》——張抗抗
更多的時候,我會凝神默想著那遙遠的冰雪之地。想起籠罩在霧靄中的幽藍色的小興安嶺群山。踏著沒膝深的雪地進山去,灌木林里尚未封凍的山泉一路叮咚歡歌,偶有暖泉順坡溢流,便把低窪地的塔頭墩子水晶一般封存,可窺見冰層下碧玉般的青草。
山裡無風的日子,靜謐的柞樹林中輕輕慢慢地飄著小清雪,落在頭巾上,不化,一會兒就亮晶晶地披了一肩,是雪女王送你的禮物。若閉上眼睛,能聽見雪花親吻著樹葉的聲音。那是我21歲的生命中,第一次發現原來落雪有聲,如桑蠶啜葉,嬰童吮乳,聲聲有情。
我19歲便離開了我的出生地杭州城,走向遙遠而寒冷的北大荒。那時我曾日夜思念我的西湖,我的故園在溫暖的南方。
『肆』 餘光中的鄉愁為什麼把鄉愁比做郵票,船票,墳墓,海峽
1、把鄉愁比做郵票,是因為作者小時候上寄宿學校,要與媽媽通信。
2、把鄉愁比做船票,是因為作者婚後赴美讀書,坐輪船返回台灣與媽媽團聚。
3、把鄉愁比做墳墓,是因為作者的母親去世,作者永失母愛。
4、把鄉愁比做海峽,是因為作者將祖國大陸視為「大母親」,與祖國大陸之間隔了一個海峽。
(4)鄉愁微電影擴展閱讀
《鄉愁》賞析:
《鄉愁》中,側重寫個人在大陸的經歷,詩人採用電影的蒙太奇手法,通過從自己一生的記憶里截取「小時候」、「長大後」、「後來」三組鏡頭,勾勒出自己在大陸的難忘回憶,由此寫出詩人的也是萬千海外遊子的綿長鄉關之思。
作者從四個階段來寫鄉愁,以時間為順序,不同的感情經歷為線索,句式整齊,有一種回環往復的感覺,情感由簡單的對故鄉的愁思,升華至對祖國的無比愛戀。
《鄉愁》的形式美也令人矚目。它的形式美:一表現為結構美,一表現為音樂美。《鄉愁》在結構上呈現出寓變化於傳統的美。統一,就是相對地均衡、勻稱;段式、句式比較整齊,段與段、句與句之間又比較和諧對稱。變化,就是避免統一走向極端,而追逐那種活潑、流動而生機蓬勃之美。
『伍』 鄉愁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
《鄉愁》是現代詩人餘光中於1972年創作的一首現代詩歌。這首詩把大陸與台灣緊緊地連接在一起。
全文: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
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5)鄉愁微電影擴展閱讀:
創作背景及鑒賞:
該詩寫於1972年。餘光中的祖籍是福建永春,他於1949年離開大陸去台灣。當時由於政治原因,台灣和大陸長時間的隔絕,致使餘光中多年沒有回過大陸。
他一直思念親人,渴望祖國的統一和親人的團聚。在強烈的思鄉之情中,詩人在台北廈門街的舊居內寫下了這首詩。
詩中通過「小時候」 「長大後」 「後來啊」 「而現在」這幾個時序語貫串全詩,借郵票、船票、墳墓、海峽這些實物,把抽象的鄉愁具體化,概括了詩人漫長的生活歷程和對祖國的綿綿懷念,流露出詩人深沉的歷史感。全詩語言淺白真率,情感深切。
《鄉愁》曾被選入語文出版社中學語文教科書、人民教育出版社中學語文教科書。
『陸』 餘光中 還有其他以《鄉愁》為名的作品嗎
除了《鄉愁》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里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彎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餘光中沒有其他名為《鄉愁》的作品
其他以鄉愁為名的還有:
鄉愁
席慕蓉
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
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
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
彷彿霧里的揮手別離
離別後
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
永不老去
【三毛的《鄉愁》】
【全文】
二十年前出國的時候,一個女友交在我手中三隻紮成一團的牛鈴。在那個時代里,沒有什麼人看重鄉土的東西。還記得,當年的台北也沒有成衣賣。要衣服穿,就得去洋裁店。拿著剪好的料子,坐在小板凳上翻那一本本美國雜志,看中了的款式,就請裁縫給做,而紐扣,也得自己去城裡配。那是一個相當崇洋的時代,也因為,那時台灣有的東西不多。當我接過照片左方的那一串牛鈴時,問女友哪裡弄來的,她說是鄉下拿來的東西,要我帶著它走。搖搖那串鈴,它們響得並不清脆,好似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里似的,一碰它們,就咯咯的響上那麼一會兒。
將這串東西當成了一把故鄉的泥土,它也許不夠芳香也不夠肥沃,可是有,總比沒有好。就把它帶了許多年,擱在箱子里,沒怎麼特別理會它。
等我到了沙漠的時候,丈夫發覺了這串鈴,拿在手中把玩了很久,我看他好似很喜歡這串東西的造形,將這三個鈴,穿在鑰匙圈上,從此一直跟住了他。
以後我們家中有過風鈴和竹條鈴,都只掛了一陣就取下來了。居住的地區一向風大,那些鈴啊,不停的亂響,聽著只覺吵鬧不如沒風的地方,偶爾有風吹來,細細碎碎的灑下一些音符,那種偶爾才得的喜悅,是不同凡響的。
以後又買過成串成串的西班牙鈴鐺它們發出的聲音更不好,比咳嗽還要難聽,就只有掛著當裝飾,並不去聽它們。一次我們住在西非奈及利亞,在那物質上吃苦,精神上亦極苦的日子裡,簡直找不到任何使人快樂的力量。當時,丈夫日也做、夜也做,公司偏偏賴帳不給,我看在眼裡心疼極了,心疼丈夫,反面歇斯底里的找他吵架。那一陣,兩個人吵了又好,好了又吵,最後常常抱頭痛哭,不知前途在哪裡,而經濟情況一日壞似一日,那個該下地獄去的公司,就是硬吃人薪水還扣了護照。
這個故事,寫在一篇叫做《五月花》的中篇小說中去,好像集在《溫柔的夜》這本書里,在此不再重復了。就在那樣沮喪的心情下,有一天丈夫回來,給了我照片右方那兩只好似長著爪子一樣的鈴。我坐在帳子里,接過這雙鈴,也不想去搖它們,只是漠漠然。
丈夫對我說:「聽聽它們有多好,你聽——。」接著他把鈴鐺輕輕一搖。那一聲微小的鈴聲,好似一陣微風細雨吹拂過乾裂的大地,一絲又一絲餘音,繞著心房打轉。方要沒了,丈夫又輕輕一晃,那是今生沒有聽過的一種清脆入谷的神音,聽著、聽著,心裡積壓了很久的郁悶這才變做一片湖水,將胸口那堵住的牆給化了。
這兩只鈴鐺,是丈夫在工地里向一個奈及利亞工人換來的,用一把牛骨柄的刀。
丈夫沒有什麼東西,除了那把不離身的刀子。唯一心愛的寶貝,為了使妻子快樂,換取了那副鈴。那是一把好刀,那是兩只天下最神秘的銅鈴。
有一年,我回台灣來教書,一個學生拿了一大把銅鈴來叫我挑。我微笑著一個一個試,最後挑了一隻相當不錯的。之後,把那兩只奈及利亞的銅鈴和這一隻中國鈴,用紅線穿在一起。每當深夜回家的時候,門一開就會輕輕碰到它們。我的家,雖然歸去時沒有燈火迎接,卻有了聲音,而那聲音里,唱的是:「我愛著你。」
至於左邊那一串被女友當成鄉愁給我的三個銅鈴,而今的土產、禮品店,正有大批新新的在賣。而我的鄉愁,經過了萬水千山之後,卻覺得,它們來自四面八方,那份滄桑,能不能只用這片腳踏的泥土就可以彌補,倒是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鄉愁》
【影片簡介】
明星影片公司1934年攝制(11本)。編導:沈西苓;攝影:周詩穆;主演:高倩蘋、梅熹、趙丹、宣景琳。
【劇情簡介】
小學女教師楊瑛(高倩蘋飾)的家被帝國主義的炮火摧毀,愛人梅華(梅熹飾)流亡到上海,爸爸和弟妹死於戰亂,哥哥參加了義勇軍,她只好帶著年老的母親(宣景琳飾)和老僕(趙丹飾)離開故鄉,輾轉來到了上海。他們沒有找到梅華,母親卻因經受刺激而精神失常,於是楊瑛只好去當一名闊少的私人秘書。闊少企圖污辱她,她因反抗打傷了闊少而被捕入獄。梅華從報上得知楊瑛的下落,去監獄探望了楊瑛。楊瑛出獄後,日本侵略者又在上海點起了戰火,於是,一家人投入了救亡的斗爭。梅華在火光中喊著:「中國的民族精神在哪裡呢?中國的青年在哪裡呢?」
《鄉愁》是以抗日為題材的影片。影片通過女主人公楊瑛家破人亡、流落他鄉的不幸遭遇,真實地描寫了「九一八」事變後,東北同胞流亡他鄉的苦難生活。導演的藝術處理很有特色。畫面的剪輯,節奏的掌握,音響的運用等,都是成功的。由柯靈作詞、賀綠汀譜曲的主題歌《鄉愁曲》,很好地烘託了影片的主題。
《鄉愁》
【影片簡介】
原名 :Nostalghia
又名:鄉愁 / 懷鄉 / Nostalgiya
導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Andrei Tarkovsky)
主演:Oleg Yankovsky / Erland Josephson / Domiziana Giordano
上映年度:1983
語言:義大利語 / 俄語
製片國家/地區:法國 / 義大利 / 前蘇聯
【劇情簡介】
一位俄羅斯作家Andrei Gortchakov(Oleg Yankovsky),與他美麗的女翻譯Eugenia〔Domiziana Giordano〕去往義大利進行語言研究,他們在路上的經歷:一個鄉村教堂,女人們在聖母瑪利亞像前祈禱;一個天然溫泉,村民每天沐浴其中,以求恢復青春;一個名叫Domenico〔ErlandJosephson〕的古怪老人在一次天啟式的錯覺下將他的家人囚禁了七年。
Domenico被村民認為精神失常,曾試圖擎一支點燃的蠟燭渡過溫泉,作為贖罪計劃的一部分,但無法完成,他請求Andrei替他完成這一項表面上無害的任務,Andrei非常不情願答應他這不合邏輯的請求,但被支離破碎的前兆激起了興趣,因此沒有拒絕他。他拒絕了性感的Eugenia,她不可避免地離開了他。他使自己沉浸於超越現實的孤獨和模糊的會話中。在青蔥的義大利風景和俄羅斯鄉下沉默色調間的色彩轉換,揭示了他的鄉愁,揭示了他對一直躲避他的精神之光的普遍深入的渴念。他與家人分離,遠離祖國,如今孤身一人,開始執行這一存在主義的任務...
《鄉愁》同時也是鋼琴王子理查德·克萊德曼的一首名曲.
『柒』 誰知道有關鄉愁的現代文
鄉愁
葉靈鳳
《白葉雜記》之十五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在與同年的朋友的哄然的談笑中,能使我突然啞了口不開或悄悄地避走去的,除了那能觸起我個人的悲懷的話以外,便是提到回家的事了。每提到了『家』,我總止不住黯然有感,不敢再談下去。並不是故園寥落,不堪回首,也不是蜀道難行,有家歸未得。家園是雍雍穆穆,依舊保持著世家的風度;假若立意回家,而遙遙長途,也只消一列征車,指日可達。然而我總不敢聽到旁人說起家中的事,我也從沒有回過家鄉。我之所以不願回家,我是為……寫到此地,突然聽見前面我的朋友的妹妹喊「母親」的聲音,我是什麼也不敢再寫下去。長夏多閑,同居的四位朋友,一位是有家在此,兩位是已經回去,一位也預備待日起程。在這樣的情景中,任是聽過了多少遍春暮鳥啼,經過了多少次勁疾的西風都木然無感的我,到此也不得不怦然心動了。我近日不知怎樣,突然思家,起了鄉愁。何況我抽屜中還疊著兩封老父催歸的家信。信上說:父母老矣,倚閭甚殷,至望吾兒此夏能抽暇一行。須知君子務本,綱倫為重,吾兒置堂上於不顧,長年在外,縱學得滿腹經綸,又奚益耶?余為此言,意非責兒。蓋期念情深,遂不覺言之切矣。此函到後,至望吾兒乘暑假之閑,歸家一行,勿再使老父……我確是心動了。按理我接到這樣的信後,任是有怎樣不能分身的事務,也必要勉力一行了,然而當我看了信後,我卻悄悄地嘆了一口氣,忍住眼淚,將信重放在袋中,又低頭讀我未完的書了。我是每日在思家,然而總不想真的回去。一定有人在罵我怪僻了。是的,我確是不該,我領受一切的責訓。然而我自己終不明白,我自己這矛盾的心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一面在想家,一面又不肯回去。這尤其是在與大眾談笑的時候,我偶然聽到他們提起家裡的事,我想起我也是有家的人,我正是被倚閭的期待著早日歸來的遊子,我真有一種極渴烈依戀家庭生活的心,然而待我真的想挾起一兩冊書作歸計的時候,我又在越趄中將什麼都消滅了。便是這樣,在這樣矛盾的心理中,逝水的光陰無一刻的停留,我已三年未歸家了。每同朋友閑談,談到故鄉,我總是驕傲地誇耀我的故鄉是怎樣被稱為「龍蟠虎踞,鎖鎮江南」,然而當一提到家裡的事,我卻只會啞然無言的走開了。我自己也不明白我怎樣會變成了這樣。是三年飄泊,書劍無成,無顏歸見家園父老?還是燕然未勒,錦衣未就,不甘這樣默默地言旋?一陣夜風,吹散了桌上凌亂的稿箋,給了我說明我對於這些疑問的否認。然而,我究竟為什麼呢?
我轉眼望望老父的來書,我真願抬頭高聲回答這發問者:「一點也不為什麼,我明日就回去了。」我真應該這樣決定。但是我知道,明日踏上了征車欣然回去的卻正是我的朋友。我是依然……早幾日讀Loti的「The romance of a spahi」,讀到這位兵士在渴望家鄉的時期中,得到了可以回去的權利,卻突然甘心與旁人調換,讓了人家回去,自己依舊在荒酷的沙漠中作還鄉的沉夢。我讀到此地,不覺怵然驚起,難道這兵士別有存心的舉動也染到了我的身上?我之不願回家,是為了怕將懷鄉的美夢撕破?是為了不願使實現的感受將飄渺的情懷破壞?啊啊!我低眼看了看桌上半展的信箋,我怎麼也不忍心敢講出這樣自私的話。我只好推說職務忙碌了。同居的四人此時都已在飲著天倫的樂懷,只有三年沒有歸過家的我,依舊在燈下,在老父催歸的信旁,執筆寫這一段「鄉愁」。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任是怎樣經過百戰的英雄,正不必再聽鵑聲暮笛,也禁不住潸然要動歸思了。然而我知道,假若我真的將車票購好握在乎里的時候,我定是又是另一種的心情,於是我終於只好忍住已經要滴下的眼淚。假若此時能有個足以征服我全部的人在我身旁,強迫著我登車,我或可戰勝我自己的神秘。然而能征服我的人此時正被旁人征服了不能來我身旁,我只好什麼也不敢再寫了。
一九二六年七月二十二日夜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里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鄉愁 作者餘光中,台灣當代著名詩人、散文家和詩歌評論家。1928年出生於南京,1950年去台灣。由於特殊的政治原因,大陸和台灣長期阻隔,而詩人又經常流浪於海外,游於思鄉之情,是他的詩歌作品中的重要內容。對此,他在一篇散文中曾不乏風趣幽默地說:「大陸是母親,台灣是老婆,香港是情人,美國是外遇。」
:《剪不斷的鄉愁》
一、鄉愁
去年年底,「開放大陸探親」的消息公布了。
這消息像一股溫泉,乍然間從我心深處涌現,然後躥升到我四肢百脈,躥升到我的眼 眶。我簡直無法描述那一瞬間的感動。我心底有個聲音在喊著:
「三十九年!三十九年有多少月?多少天?三十九年積壓了多少鄉愁。如今,可以把 這些鄉愁勾銷了嗎?」
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是,陸陸續續有人回鄉探親了!這居然成了事實!我太興奮了 ,和鑫濤計劃著,我們也該去大陸探親了,鑫濤去紅十字會辦手續,回來說:
「需要填三等親的親人名字和地址!」
一時間,我們兩個都弄不清「三等親」包括尋些人,以及我們是否有這項「資格」。 激動中,我沖口而出:
「故國的山,故國的水,故國的大地泥土,和我們算是幾等親?我們要探的親,不止 是『人』呀!」
不過,我畢竟不需擔憂,因為我和鑫濤分別都有舅舅姨媽在大陸,所以,我們很順利 地辦好了探親護照。拿到護照的那一晚,我就失眠了。腦子里奔流著黃河,奔流著長江。 不止長江黃河,還聳立著五嶽和長城!鑫濤見我如此興奮,忍不住提醒我說:「大家都說 大陸的生活很苦,旅行也不像想像中那麼方便,至於親人,經過三十九年的隔閡,可能已 經相見不相識,這些,你都考慮過嗎?」考慮?我實在沒有認真去考慮過。我只覺得鄉愁 像一張大網,已把我牢牢地網住。而且,當行期越來越近,我的鄉愁就越來越深。我想, 我這個人和別人是不大相同的。我有個朋友告訴我:「我也離開大陸三十九年,但是,我 不覺得我有什麼鄉愁!」這句話使我太驚奇了,我總認為,鄉愁對於遊子,就像一切人類 的基本感情一樣,是與生俱來的。不過,有的人來得強烈,有的人比較淡然。我,大概生 來就屬於感情強烈的一型。連我的「鄉愁」,也比別人多幾分!
計劃回大陸的行程時,鑫濤問我:
「你到底要去哪些地方啊?第一站,是不是你的故鄉湖南呢?」我祖籍湖南,生在四 川。童年,是個多災多難的時代,是個顛沛流離的時代,童年的足跡,曾跋涉過大陸許多 的省份。如今,再整理我這份千頭萬緒的鄉愁時,竟不知那愁緒的頂端究竟在何處?是湖 南?是四川?是長江?是黃河?是絲綢之路,還是故宮北海?沉吟中,這才明白,我的鄉 愁不在大陸的任何一點上,而在大陸那整片的土地上!
「可是,你沒有時間走遍大陸整片的土地啊!」鑫濤說:「我們排來排去,只可能去 四十天!」
將近四十年的鄉愁,卻要用四十天來彌補。可能嗎?不可能的!人們必須放棄許多地 方。湖南,湖南的親人多已離散,家園中可能面目全非,不知怎的,我最怕面對的,竟是 故鄉湖南,這才了解古人「近鄉情怯」的感覺。當我把這感覺告訴鑫濤時,他脫口而出地 說:
「這也是我不敢回上海的原因!」
於是,我們把行程的第一站定在北京。北京,那兒是我父母相識相戀和結婚的地方, 那兒是我祖母和外祖父母居住及去世的地方,那兒,是我歷史課本上一再重復的地方,那 兒,也是我在小說中、故事中所熟讀的地方!那兒有「故都春夢」,有「京華煙雲」!還 有我那不成熟的——「六個夢」!
於是,我們動身;經香港,去北京。
二、出發前——香港
我和鑫濤這次的大陸行,除了我們兩個人以外,還有鑫濤的妹妹初霞,和妹夫承賚。
初霞與承賚定居香港,在過去幾年中,他們已經回大陸探親了好多次。對於大陸,他 們是識途老馬,經驗豐富。當他們知道我們要去大陸時,立刻熱心地幫我們排路線、訂車 票、買船票(我們要乘船看三峽,所以要買船票)、訂旅館……並決定陪同我們一起去。 有初霞夫婦同行,我確實安心多了!畢意,大陸是個已闊別三十九年的地方!這時間的差 距,造成心理上的許多壓力。大陸對於我,感覺上那麼親切,實際上卻那麼陌生。
初霞比我略長兩三歲,熱情、率直、思想周到,又很喜歡幫助別人。在她眼中,我是 非常嬌弱的,所以,她對我真是體貼入微。我們一到香港,她就忙忙碌碌地幫我跑中國旅 行社,幫我辦簽證,幫我辦各種手續。我什麼事都不用做,只是在旅館中幻想北京、幻想 長城、幻想三峽……直到出發去北京前一天,初霞對我說:
「有件事我不能幫你做,現在大陸肝炎很流行,你一定要去打一針增加抵抗力的針葯 !」
我去打了針,醫生和針葯都是初霞安排好了的。
當然,初霞還幫我准備了許多東西,例如各種葯品、酒精、葯棉、塑膠針筒、筷子、 刀子、化妝紙……連運動衣和運動褲都幫我買了,最奇怪的是,她還為我們四個人,准備 了四個「奶瓶」!怕我笑她,她振振有辭地對我說:
「我們這一路又是飛機,又是火車,又是船,由北到南,要走上好幾千里,路上不帶 水瓶是行的,但是,玻璃瓶太重,又不保溫,帶杯子也很麻煩,想來想去,只有奶瓶最合 適,又輕巧、又保溫。沖了咖啡,還可以搖呢!」
說得很有理。但是。鑫濤居然尷尷尬尬地回了一句:
「賢妹所說甚是。不過,我……不會用奶嘴!」
此語一出,初霞笑得岔了氣,笑完了,才瞪大眼睛說:
「誰要你用奶嘴?只要湊著瓶口喝就行了!」
我對初霞想得出用「奶瓶」代替「水壺」,十分佩服,不過,總覺得這么大的人用奶 瓶喝水,有點「那個」。初霞看出我的猶豫,在動身前,又用布給奶瓶做了四件「衣服」 ,使它們看不出是「奶瓶」,硬塞了兩個到我的箱子里。
我們的行裝十分驚人。出發時是四月初,預計四月八日抵北京,據說,此時的北京, 春寒料峭,氣溫有時只有四五度。所以,我們帶足了冬衣。又因為預計要坐長程火車,初 霞怕車上的棉被不幹凈,要我從台北帶了四個登山用的睡袋來。最絕的還是鑫濤,他看了 許多有關大陸旅行的報道之後,做了一個決定:「我要帶我自己的枕頭去!」
天哪!他那個枕頭又厚又大!放滿了一口箱子。他堅持沒有自己的枕頭,會睡不著覺 ,我只得依著他帶了枕頭。當我看到初霞准備奶瓶時,才真感覺出他們是兄妹!各有奇招 。
在香港停留的三天里,幾乎每晚都有餐敘,席間,各路朋友,對我的「大陸行」,都 給了許多「忠告」。這時,我對大陸的心態,是非常復雜的。有思念,有好奇,有期望, 也有害怕。我真怕那個已經隔離了三十九年的河山不再美好,也怕故國的人失去了溫馨和 熱情。我的鄉愁和期望越大,我的害怕和矛盾也越多。此時此刻,真希望聽到一些鼓勵的 話。偏偏就有那麼多人,對我此行不太樂觀:
「什麼?」一人朋支說:「你要去三峽坐船?你慘了!趕快准備暈船葯!」「大陸的 廁所不能上,你當心害膀胱炎!」
「什麼?你要去乘民航機?我告訴你,飛機里會有雲飄進來!」「而且,飛機里沒有 空調,他們會發給你一把扇子!」
「你還是坐火車吧!」一位「識途老馬」說:「飛機比火車慢,因為它永遠誤點,二 十幾小時的火車到了終點,飛機還在起點沒起飛呢!」「你預計去多少天?四十天?你起 碼有十天在為你的車標、船票、飛機票辦手續,還有十天訂不到旅館!」
聽起來實在不妙。到了起程前一天,老吳請客,有位剛去過大陸的作家也來了,一聽 我們要去四十天,立刻點點頭,從容不迫地說:「和我一樣,我也預計停留四十天!」
「結果呢?我和初霞幾乎異口同聲地嚷出來。
「結果我去了七天就「逃」回來了!」
「為什麼?」鑫濤和承賚趕快追問。
「因為沒有東西吃啊!」那位作家揚著眉毛說:「飯店進去晚了,就不給東西吃,進 去早了,也不給東西吃,好不容易守時進去了,那東西根本不能吃啊?」作家拍拍鑫濤的 肩,好意地叮囑:「帶點巧克力去,萬一營養不良,可以啃啃巧克力充飢!」幾句話說得 我、鑫濤、初霞、承賚臉色都不大好看。老吳本來也想和我們一起去的,此時毅然抽身, 打了退堂鼓。並且看看我說:「我猜,你們去個二十天,就會回來了!四十天,是絕對不 可能的!瓊瑤吃不了苦!」
一句話惹翻了我!怎麼專指名說我不能吃苦呢?何況,這趟「探親」之旅,根本就不 是去「享受」,而是想去找尋一些失落的東西,一些在我心靈深處悸動的東西……這情懷 無法讓老吳明白,我只簡單地說了句:「老吳,我跟你打個賭!」
「賭什麼?」老吳問。「四萬港幣,我們四個人,誰早回來,就輸你一萬港幣,否則 ,你輸給我們四萬港幣。」
老吳有點沉吟,看我一股堅定相,他失了了把握,終於,他笑笑說:「我們賭四個金 戒指吧!」
「一言為定!」我們四個人說。
結束了那餐會之後,鑫濤問我:
「你為什麼有這么大把握,說你能停留四十天?我記得,我們每次去歐洲或美國旅行 ,你總是提前鬧回家的!」
「這次不同。」我熱切地說:「這次不是去歐洲或美國,這次是去我們自己的國家, 看我們離散的親人,吃我們自己的食物,講我們自己的語言,走我們自己的土地。我會帶 著一顆包容的心回去。我的心裡充滿了愛,這份愛——會讓我肯吃苦。畢竟,我不是為了 追求物質享受而計劃這趟旅程的!」
鑫濤點頭,他是完全了解我這種心情的。但是,我望著初霞,心裡卻有點迷惑。如果 大家所言非虛,已有多次「大陸之行」的初霞,怎麼也肯跟著我打賭。當我問她時,她卻 說:「我以前只去過上海和北京,至於你們要去的武漢,三峽、重慶、成都、昆明、桂林 ……我統統沒去過!會不會吃苦,我也不知道。要走這么多地方,總要帶點冒險精神吧! 你敢冒險,我就捨命陪君子!」糟糕!原來我們的「導游」什麼地方都沒去過!我真有些 擔心了!正猶豫中,初霞拍拍我,一臉樂觀地說:
「別著急,我們有楊潔啊!」
楊潔?這名字我已從初霞口中聽過許多次,因為我們這次返大陸,不希望被官方接待 ,初霞就對我說,她有好友楊潔在北京,可以安排我們的一切。我聽了也就忘了,對這位 楊潔並不太注意,此時,非弄弄清楚楊潔是何方神聖了,我才問出口,初霞就大聲說:
「你連楊潔都不知道?她是「女籃五號」啊!」
「什麼『女籃五號』?」我更糊塗了。
「哇!」初霞快暈倒了:「你居然不知道『女籃五號』!大陸拍過一部電影,電影名 字就叫「女籃五號」!
我還是不懂。三十九年的隔閡,大陸的人與事,距我都有十萬八千里!承賚看我一頭 霧水的樣子,對我重重地點了兩下頭,堅定地說:「反正,你放心好了,我們有楊潔!」
我能不放心嗎?唔,那楊潔,看來必定是個「人物」!
三、北京機 場與楊潔
飛機從香港啟德機場掠空而起,我的心跳就加快了速度。怎樣也無法相信,我在飛往 「北京」!從機艙的窗口往下看,層雲的下方,是朦朧一片的、綿亘不斷的土地。我深呼 吸著,覺得這一片綿亘的大地,和我有那樣悠久深刻的關系,那大片土,孕育了多少的「 中國人」!不論這些人散居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他永遠都是這片大地的子女兒孫…… 想到這兒,我的血就熱了,我的眼眶就濕了!這么些年來,我寫了許多戀愛故事,卻沒有 任何一個故事像這片綿亘的土地,這么深刻地撞擊著我的心!在飛機上忽憂忽喜地想著, 也依稀回憶著一九四九年離開大陸情景,十一歲的我,跟著父母,由湘桂鐵路,到廣州, 到台灣,從此一別,居然就這么長久的歲月!我腦海中反復著古人的詩句,但句中卻已經 必須改一個字了: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已』改鬢毛衰。」
我離開湖南時,說的是四川話。現在,我說的是略帶南方音的國語,鄉音,我甚至不 知道,我的鄉音是怎樣的?小時候,我的語言是復雜的,為了適應環境,我說過四川話, 說過湖南話,說過上海話,說過北京話……如今,已演變成我目前唯一會說的「國語」了 。
我正胡思亂想著,飛機已開始下降,播音員報出目前正往北京機場降落,我睜大眼睛 ,努力地去看「北京」,心跳得更快了,我不知道,當第一腳踩上北京的土地時,我會有 怎樣的感覺!北京,三十九年來,它是歷史課本里的名字,是地圖上的一個小圓點,是我 心中一個遙遠的夢!但是……我卻終於要踩上這塊土地了!
飛機終於降落了。我看鑫濤,他正看我。我們之間的默契已深,兩人都隱在深深的感 動里。初霞承賚已多次來北京,自然不會像我們兩個這樣激動,初霞輕快地說:
「好快啊,三小時就到了!」
三小時,原來香港至北京,只需三小時。這咫尺天涯,卻經過了三十九年,才能飛渡 !我滿懷感慨,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承賚看看我,忽然說:
「你最好准備一下,說不定機場有記者!」
有記者?我的心頓時亂如麻,我並沒有準備見記者,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心頭的酸 甜苦辣,更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說清的。我正恍惚著,飛機已停穩,我跟著人群,就這樣迷 迷糊糊地下了飛機,一腳踏上了故國的土地!
踩上北京的土地,悸動的是心靈,那土地就是土地!抬頭走入機場大廳,一樣要經過 海關人員驗護照、蓋章,大家正預備排隊,有位海關人員說:
「走這邊,我單獨給你們辦!」
是楊潔的安排吧!我模糊地想著。從下機那一剎那起,我的神志就不太清楚。太久的 期盼一旦成為事實,人就有些昏昏沉沉。手續辦完,我們走出海關,驀然間,一大群人對 我們沖了過來,首先,有三位老太太,白發蕭蕭的,沖過來就抓住了鑫濤的手,哭著叫出 來:
「二弟呀!二弟!」鑫濤整個人傻掉了,他在北京並無親人。我腦中一轉,已大致明 白過來,我拉住一位老太太說:
「你大概認錯人了,她姓平!你要找的人是誰?」
三位老太太一怔,才知道接錯了人,立刻又哭著往人群中搜尋去了。鑫濤被這樣一攪 和,看來更加迷惑了。就在此時,人群像潮水般湧向我,一位年輕的女記者拉住我,興奮 地嚷著:「你是不是瓊瑤?我們在機場等了你好幾個小時了!」
我點頭。這一下不得了。我在幾秒鍾內,就被人群包圍住了。閃光燈一直對我閃個不 停。耳邊響著各種各樣的「京片子」,十分悅耳,十分動人。有的問我到北京的感想,有 的問我要停留多久,有的問我這是第幾次來北京,有的問我知不知道我在大陸的「知名度 」……我根本來不及回答任何問題,就又有許多人拿著大陸出版的我的小說,請我簽字, 我只得走往一張櫃台,去給那些讀者或記者簽字,可是,這樣一來,更不得了,人似乎越 來越多了,我幾乎無法脫身了。就在此時,我忽然聽到一聲巨吼,聲如洪鍾,十分驚人:
「各位讓開!要訪問要簽字,都等明天再說!現在車子在門外等!」隨著這聲巨吼, 我看過去,只見一位身高約一八○公分的女巨人,長手長腳,大踏步地「沖」進人群,一 面沖、一面用雙手往兩邊分,就把人群「分」開了,她筆直地走向我,對我也大聲地下了 聲命令:
「不再再簽名了!你簽不完的!」
一位女記者請求地看著我,直往我手中塞紙條:
「請為我們的報紙寫兩句話吧!一句話也可以!」
盛情難卻呀!這些在機場上等候了我好久的記者讀者們,我心不忍,低下頭又去寫字 。才寫完,另一本書又塞了過來,我正預備簽最後一個名字,只覺得身子一輕,腳已離地 ,老天!那位「女巨人」把我像拎小雞般拎了起來,不由分說地一路拉出機場大廳。在我 意識還沒恢復之前,我就被塞進一輛小汽車,再一看,鑫濤、承賚、初霞都在車上等我。 車門「砰」的關上,女巨人這才從車窗外伸出一隻巨靈之掌給我,對我大聲說:「我是楊 潔!」我愕然地伸出手去,要和楊潔握手,誰知她等不及握手,這手就抽回去了。只聽到 這只手在車頂上「砰」的一敲,那洪鍾般的嗓子大吼了一句:
「開車!」車子尚未開動,一張年輕的、美麗的女孩的臉又急急湊向窗口,我看到一 對亮麗的大眼睛,一雙烏黑的發辮垂在胸前,未施脂粉的臉龐清秀動人,好一位北國姑娘 !我心中贊美。同時,我的心中為海峽這端的同胞而顫動了。那小女死命攀著車窗,對我 請求地說:
「我能訪問你嗎?我是××報記者!」
我來不及答話,楊潔一連串地敲車頂:
「開車!開車!開車!」
那少女眼看訪問不成,眼中流露著失望。我心中一陣激盪——為這些熱情的歡迎而激 盪,也是初到北京的激盪——
我拉住那少女的手,在她耳邊說了一句真心的悄悄話:
「我到北京的第一個印象,北方的女孩也美麗,例如你!」
我鬆手,車子絕塵而去。
我回頭向車窗外望,那少女臉紅紅的,佇立在北京特有的風沙中。我心中好生歉然, 對那機場所有沒有跟我接觸到的人,都感到歉然。車子走了好長一段,我回頭,那小女還 佇立在街頭,對我遙遙揮手——十天以後,我終於在北京飯里,接受了她的訪問,她的名 字叫應紅。
『捌』 回家的2013獻禮中秋微電影《回家》
片名:微電影《回家》
編劇&導演:十一月
主演:武曉麗 邵曉江
出品公司:王馬影視
製片人:陳苒凌
片長:18:17分鍾
上映時間:2013年9月 在外拼搏的我們總是有許許多多的理由拒絕回家,總有太多的聚會工作讓我們匆匆掛斷父母關切的電話,馬上就是十月一長假了,忙碌的你還不準備回家嗎?
微電影《回家》以北漂女青年「穎穎」的工作生活為主線,層層滲透的描述了她的情感生活以及對父母愛的忽略,最終找回親情,背上書包回家的故事。著名青年演員張一山友情客串「穎穎」的前男友,而方安娜也將擔任「穎穎」的資深閨蜜,勸解她應回家多陪陪父母。
本片真切感人,穎穎對父母不耐煩的態度盡顯當下年輕人高強度的工作壓力,而父母欲言又止的關切更令人心情沉重,整部影片敘事手法非常精妙,勢必令人看過後久久深思,馬上到了國慶長假時候,回家看看父母,陪陪父母吧。 中秋節素有「月圓,人團圓」的佳節美譽,中秋月圓,作為子女的我們更應該回家和父母團圓!王馬影視出品的微電影《回家》溫暖獻映中秋,只求泛起觀眾心中一份感動漣漪!
北漂女「穎穎」在北京發展自己的事業三年沒有回家看望父母,把父母對她的關心幫助認為理所當然。當她在事業上有了成績後回家時父親已在彌留之際的催淚故事。劇中女主角穎穎由世界環球小姐中國賽區的冠軍武曉麗飾演;曾在電視劇《家有兒女》中飾演劉星的著名青年演員張一山、在電視劇《說好不流淚》中飾演黃豆豆的著名演員方安娜傾情客串,一流的演員陣容使這部微電影極具可看性。
這部微電影雖然僅僅只有20分鍾卻滿滿地詮釋了時下80、90後北漂年輕人因長期處在戀情困擾、工作繁重、朋友聚會等快節奏生活狀態之下,而忽略了最原始的親情。以至女主人公「穎穎」對家鄉的變化,父母的身體狀況均渾然不知,當得知這一切的時候,親人已病重彌留,成為終生遺憾的故事。所以,我們都多抽時間回家看看父母,陪陪父母,哪怕只幫爸爸媽媽刷刷筷子洗洗碗!
整部影片籠罩著一種溫暖平靜的色調,與中秋節的思鄉情懷相得益彰,使得在觀看過程中隱約透出一種鄉愁的感傷,勾起內心深處的返鄉熱潮。縱觀時下影視劇市場,婚外情、婆媳糾紛、風花雪月的愛情早已搶占市場,深入觀眾心中。而最溫暖人心的親情彷彿早已被世人忽略,甚至遺忘。影片結尾的幾行話,句句敲打內心,看過後不禁令人深思,所謂的「忙」並不是借口,只要你有心,時間是會擠出來的。微電影《回家》中多次出現穎穎與父母的電話對話,幾次的匆匆掛斷讓人分外傷感加上穎穎對父母不耐煩的態度而父母欲言又止的關切更令人心情沉重,令人看過後久久深思。是否應該重拾那些「被遺忘的愛」?不要等為時已晚之時,再追悔莫及。
『玖』 於光中的詩歌《鄉愁》
1、原文
鄉愁
小時候
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
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
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
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
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
我在外頭
母親在里頭
而現在
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一九七二年一月二十一日
2、創作背景
該詩寫於1972年。餘光中的祖籍是福建永春,他於1949年離開大陸去台灣。 當時由於政治原因,台灣和大陸長時間的隔絕,致使餘光中多年沒有回過大陸。他一直思念親人,渴望祖國的統一和親人的團聚。在強烈的思鄉之情中,詩人在台北廈門街的舊居內寫下了這首詩。
1、作者簡介
餘光中(1928年10月21日-2017年12月14日),當代著名作家、詩人、學者、翻譯家,出生於南京,祖籍福建永春。因母親原籍為江蘇武進,故也自稱「江南人」。
1947年畢業於南京青年會中學,入金陵大學外文系,1949年轉廈門大學外文系,1952年畢業於台灣大學外文系。1959年獲美國愛荷華大學藝術碩士。先後任教台灣東吳大學、台灣師范大學、台灣大學、台灣政治大學。
其間兩度應美國國務院邀請,赴美國多家大學任客座教授。1972年任台灣政治大學西語系教授兼主任。1974年至1985年任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教授,並兼任香港中文大學聯合書院中文系主任二年。1985年,任台灣中山大學教授及講座教授,其中有六年時間兼任文學院院長及外文研究所所長。
餘光中一生從事詩歌、散文、評論、翻譯,自稱為自己寫作的「四度空間」,被譽為文壇的「璀璨五彩筆」 。馳騁文壇逾半個世紀,涉獵廣泛,被譽為「藝術上的多妻主義者」。其文學生涯悠遠、遼闊、深沉,為當代詩壇健將、散文重鎮、著名批評家、優秀翻譯家。
2、個人生活
餘光中生於中國江蘇南京,父親余超英,母親孫秀君。但是母親為江蘇武進人,妻子為常州人,故又以江南人自命。抗日戰爭時在四川讀中學,感情上亦自覺為蜀人。曾自言:「大陸(中國大陸)是母親,台灣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歐洲是外遇。」
詩人餘光中與妻子范我存結婚61年,兩人相知相惜,互信互補。作家張曉風曾形容,餘光中是眾人汲飲的井,而范我存,就是那位護井的人。
『拾』 誰有塔可夫斯基的鄉愁啊我網上找的種子沒什麼人啊,急用!
在電影《鄉愁》里,塔可夫斯基安排了一個特殊的背景:一片白霧,燭火在修道院中,瘋子及外鄉人。這樣的安排滲溢了三個俄國式主題:壓抑、流亡、救贖。這也是諸多俄國藝術家的三大主題,無論是作品還是命運本身。塔可夫斯基認為:「電影從來不是一種職業,而是一種道德行為。」電影中的瘋子角色多米尼克被賦予了陀斯陀耶夫斯基的影子,他認識到道德的墮落,而別人並不自知。而作為旁觀者的主人公戈爾恰科夫十分認同並最終接受了這種認識。在一種宗教使命感的引導下,在一片霧氣騰騰的水邊,前者自焚以期喚醒麻木的人們,而後者則因此失望於「破碎的時間」而死。在這個兩個人身上體現出兩種意志:對思想的追崇與犧牲;對道德的負罪感。
塔可夫斯基
〔作者:佚名 轉貼自:本站整理 發布時間:2005-7-26 13:05:19 點擊數量:64〕
摘要: 「詩人和畫家來自於現象學家。」藝術家使用現象學的方法意味著對事物本質的純粹的看,放下了經驗和理性的解釋。一個作家、畫家、導演設置一個場景,必須限定一個行為發生的背景和環境,假想一個地點,而「創造空間」是建築師的首要任務,因此,這些藝術家不自覺地承擔了建築師的任務。
由於沒有受到建築學專業的規則和教條的基礎,藝術家更能達到建築體驗的精神度向,也更為直接的顯示出建築藝術的現象學基礎。塔可夫斯基(Tarkovsky)的電影《鄉愁》(Nostalgia)中富有詩意的空間和光的圖像,便是這樣一部建築現象學的長詩。它觸及建築學存在的基礎,充滿了被漸漸忘卻的童年時的記憶和經驗,通過空間的圖像,揭示了物質與現象、有形與無形、庇護與暴露、過去與現在、有限與無限的交融流轉。
記憶:塔可夫斯基電影《鄉愁》中的影像與空間
塔可夫斯基的影片有一種俄羅斯鄉間田園的影像和詩歌風格:《鄉愁》序幕的開篇鏡頭便是繪畫般的風景:樹、水、狗、模糊的黑白風景,以及風景中緩慢行走的人的黑色剪影;緊接著影片開始,出現的是迷霧中青蔥的義大利鄉村風景,一輛大眾汽車從畫面右側橫穿畫面至左,短暫的消失之後又從畫面左下側駛出,安德烈·戈查可夫(Andrei)和尤金尼亞(Eugenia)走出車外。接著是鄉村小教堂中逆光的密密陣列的柱子,鏡頭從二點斜透視緩慢變為一點透視停止下來;山坡上的小木屋安靜地佇立在畫面上方,如同從山腰上生長出來一般;霧氣繚繞的露天浴池,鏡頭與主人翁的背影、池中的霧氣同時向畫面左方緩慢移動;戈爾恰科夫和尤金尼亞在旅館走廊中的談話,首先聽到聲音,然後分別看到兩位主人公。影片中多處出現古典拉丁式建築的褐色石塊,綴滿碧綠針葉的義大利松樹,蒸汽氤氳的維尼奧尼溫泉浴池的景像。還有多米尼戈(Domenico)水淹的房間,殘破的牆面,星星點點的光線,半堵坍塌牆壁上可以打開的門,半透明的綠色和棕色酒瓶,淅瀝的雨滴,廢墟里水晶般的積雨,跳躍的光影,擺動的水草,潮濕的綠色植被,彌漫的憂郁……
塔可夫斯基的影像讓人想起繪畫,特別是文藝復興早期的俄羅斯繪畫。塔可夫斯基年輕時曾經畫過三年畫,他的第二部影片《安德烈·魯勃廖夫》(Andrei Rublev)便是關於15世紀俄羅斯肖像畫家魯勃廖夫 (Rublev),在他的著作中時常會提到達利、梵谷、哥雅、拉菲爾等眾多的畫家。但他本人卻強調電影和繪畫這兩種藝術形式的不同,認為「隨著時間的發展,我認為,電影將遠離文學和其他藝術形式,成為越來越自主的藝術。」 電影空間與繪畫空間有所不同,正如安德列·巴贊(Andre Bazin)在《電影是什麼》中闡述的:「畫框與周圍空間毗連,形成一個與自然空間相對立的,與真實空間相對立的內向空間,這個關照性空間僅僅向畫內開放……銀幕的邊緣不是畫框,銀幕展現的景色似乎可以延伸到外部世界,畫框是內向的,銀幕是離心的。」正是電影空間的這種特質,使塔可夫斯基得以在銀幕內展示無限深遠的空間,並且溶入觀者,指向觀者的內心世界。
塔可夫斯基的影像空間大多以一點透視的方式展現,如同戲劇一樣,這種傳統的空間表達有助於壓平銀幕圖像。《鄉愁》通過霧、水、雨、黑夜模糊了影像、空間和形體的邊緣,使影像從現實中抽離出來,弱化真實效果,強調出平面感。這樣,黑夜、彌散的霧,甚至透空的欄桿都參與到場面調度中來,成為塔可夫斯基電影中空間塑形的參與者。這近乎於中國山水畫中的空間場景,也和日本枯山水中使用裸砂的方法如出一轍。正因如此,塔可夫斯基的影像具有一種平面感,它弱化真實空間深度的同時,擴展了心理空間的深度,消除了現象與本質對立的深度模式,空間從背景中走出,變成正文。
門和窗在塔可夫斯基電影中扮演著不可替代的角色,門和窗讓光線進來,讓視線穿過,人和觀眾從這里看進來或者看出去,從而創造了一系列令人驚訝的形而上學的美麗。其中一個經典鏡頭是:左邊一方是狹長的窗,明亮的,下著雨;右邊下方是同樣狹長的門,裡面有塊大圓鏡子,忽明忽暗地輝映著雨;中間有一張大床,寂寞的俄羅斯詩人橫卧著;床上方的欄桿,有優美的線條,卻在光影里顯得很落寞。這個構圖是完美的,從細部來說,有些活潑的對比,比如方和圓,亮和暗,上和下,纖巧和厚重,並且錯落有致地安排了三個空間。
廢墟,在影片里隱含了一種記憶,但並非簡單的象徵和隱喻。廢墟的特別之處在於抓住了我們的情感,因為它讓我們想起那些被遺忘的信仰。比起新的建築物,人更容易被它打動,廢墟剝去了實用和理性的面紗,它不完全是一個建築物,已經停止扮演建築物的角色,它顯示出記憶的結構骨骼,是一種純粹憂郁的情緒。房屋與廢墟的區別形成了一種潛在的記憶,換言之,房屋、記憶在廢墟里得到了統一。雖然在真實的建築學中很少面對漏雨或被水淹沒的房間,但在塔可夫斯基的電影里,這種影像十分有力,這種沖擊力來自於房子和水,來自於庇護和暴露、有形和無形、有限和無限的特有意象的溶解。當代社會似乎有一種取消歷史感和擦除時間痕跡的傾向,人們更熱衷於以後現代式的無意識的拼貼(Collage)取代現代時期的有意識的剪輯(Montage),時間和空間的特殊形式產生了斷斷續續的碎片,使人們的記憶顯得無所適從。而塔可夫斯基卻似乎向我們證明,歷史感不僅僅是個體對人類時間存在的意識,或對過去歷史規律的意識,而可以是一種新的模糊的和似曾相識的記憶。
時間是塔可夫斯基電影里與空間緊密相關的另一個重要維度。塔可夫斯基的作品中的影像詩學,正源自於他對時間的描摩。在他的作品中,總是能讓觀者清楚地意識到時間的存在,一秒鍾的流逝——在枯葉飄落,在水面漣漪的波紋和盪漾的水草,在一聲輕杳的喟然嘆息中。如果說時間是有重量的,那麼藉影像所雕刻的時間重量,可以說是一個巨大存在。對塔可夫斯基而言,電影的本質就是「時間」。透過事實的具體形象,電影中的時間彷彿是真實時間的鑄形,在人物移動和環境形態中,影像、時間以及與時間牢不可分的物質世界共同構成了電影藝術。他說道:「在電影里,我們紀錄某一空間,是為了創造出時間的幻覺。」在塔可夫斯基的《雕刻時光》一書中,他表示:「我至今仍無法忘懷出現於上個世紀的那部天才之作、揭開電影序幕的影片《火車進站》(L『Arrivee d『un Train en Gare de La Ciotat)……那正是電影誕生的時刻,它不只是技術問題,也不只是一種再現世界的新方法,而是一種全新的美學原則的誕生。因為人類首度發現了留取時間印象的方法。」
電影是時間的藝術,並且是惟一可以用時間長度來計量的藝術。當愛森斯坦用「特寫鏡頭」把某個人物突現出來的時候,他彷彿是在進行剪輯,並在時間上重新加以安排,從而揭示出壁畫的戲劇性實質。愛森斯坦事實上是從「單純的空間藝術」中挖掘出潛在的時間維度。而塔可夫斯基更多地像巴贊主張的那樣,使用長鏡頭來表達時間的綿延。當我們看到《鄉愁》里流落異鄉的戈查可夫,手捧著閃爍的微弱燭火,小心翼翼的橫越荒蕪的溫泉水池,從銀幕這端到那端,隨著燭火的移動,影像建構了另一個流動的時空。閃爍燭火的「動」和緩慢到幾乎讓人察覺不出移動的鏡頭搖攝的「靜」在這一個長鏡頭內,構築了屬於戈查可夫、屬於影像本體的時間宇宙,涵涉其內的是交融了主人翁記憶與追尋情感的厚度,投射於外的則是某種經驗在時間的長度中延伸、強化、凝聚。這樣的時空猶如存在於每個人心底的幽冥之境,過去與現在、記憶與渴望在此刻交織成一片時空的混沌,簡單的影像下觸及的是內心世界深層活動狀態。塔可夫斯基說道:「時間或空間兩者都不存在於與人類范疇相關的事物之外。」時間成了每個人的自我宇宙的計量器,每一段生命軌跡中細微的情感質量變化,都形成不同的時間宇宙。記憶、慾望、追尋,電影承載了某種時間的流逝、消耗和延展,也召喚觀者以自我生命經驗的共鳴。
塔可夫斯基在《雕刻時光》中曾明確表示他的電影中沒有象徵和隱喻,水就是簡單的水,雨就表達雨的經驗。直覺,在塔可夫斯基的影片中顯得尤其重要。《鄉愁》的風景充滿了作者的心靈感受,用一個患有強烈思鄉症者的目光反映出來。對大自然及其不斷變化的形態與氣候的深切感受,從寬廣的地平線到對一片樹葉上的細微紋理的審視,都是藝術家在生活中尋找到的無限的美和魅力所在。塔可夫斯基似乎正沿著胡塞爾所說的「回到事物本身」(zur焎k zu den Sachen selbst)的路在行走,而且,與柏格森的直覺主義和法國新浪潮電影的「電影是每秒二十四格的真實」不同的是,塔可夫斯基強調的卻是一種現象學的意象,一種藉本質直觀(Wesenschau)把經驗還原為現象,強調意象活動和意向性(Intentionalit妕)體驗,包含主體意識的意象性真實的現象學真實。
綿延:一種空間知覺
德勒茲曾指責現象學沒有理解電影,將電影與自然感覺相對立,從而貶低了電影的重要性。他把畫面分為兩種:一種是有機流動的狀態,為畫面—運動的狀態;另一種是晶體狀態,為畫面—時間狀態。德勒茲認為塔可夫斯基的電影屬於畫面—晶體一種,趨向於對純時間的表現。
純時間指的就是柏格森所說的綿延(Duration),是一種強調主觀意識的時空觀念。柏格森在《時間與自由意志》里批評了康德的時空觀,他認為康德在現象與本體之間劃了一道無法越過的鴻溝,「康德設想一方面有物自體(Sachen an sich),一方面有純粹的時間和純粹的空間,物自體通過這種時間和空間被折射出來……時間和空間不在我們之外,也不在我們之內;內外的區別自身是時間與空間的作用……他把現象界連根帶葉交給我們的悟性,而對本體界則不許我們問津。」柏格森似乎在設法跨越康德設置的鴻溝,他認為「這道鴻溝也許不是他(康德)所設想的那樣難以越過。」柏格森試圖通過「綿延」來統攝以上對象,試圖使內在意識與物理時空統一起來。
在康德的觀念里,空間並非實在之物,空間是「外感所有一切現象之方式」,時間則是「內感之方式」,亦非實在之物。而時間與空間,「合而言之,為一切感性直觀之純粹方式,而使先天的綜合命題之所以可能者。」柏格森卻堅信「空間是實在的東西」,並且說道:「康德遠未動搖我們這個信仰。」柏格森首先承認物質世界,認為物理學時間是可測量的,因此是純一的。同樣,空間是純一的,因為空間是可度量的。他認為,綿延不等同於時間,「時間是純一的,它的各個瞬間被串在一根線上,而綿延是多樣性的,它的各個瞬間相互滲透。」他把時間理解為一種被人工重造出來的自我,以及種種簡單的心理狀態,這些狀態可以彼此湊合再分開,而把綿延理解為一種內心狀態,其先後各個階段是獨特無二的。柏格森認為時間有兩種概念,他指出:「對時間確有兩種可能的概念,一種是純粹的,沒有雜物在內,一種偷偷地引入了空間的觀念。」這就是他所說的抽象的時間和具體的綿延,「真正綿延的各個瞬間是相互滲透的而不是並排置列的。」
柏格森認為時間和空間兩者是不能相互還原的,他提出這樣一個命題:如果能證明兩者之一能還原為其中另一者,才能否定事物具有時間與空間這兩種形式。「無論怎樣,我們若不事先問明二者之一是否不能還原為其中之另一,則我們終不能承認純一的東西具有兩種形式,即時間與空間。」他否定了「那些企圖把二者之一還原為另一的哲學家,由於他們為時間觀念之明顯的簡單性所迷誤,就認為他們能把綿延變為廣度。」
可以如此理解:柏格森的綿延是時間、空間,加上其在身內意識組織滲透的過程。柏格森實際上假定了空間與時間的界限,把「空間」與「時間」定義在狹義的物理學范圍內,他所說的空間指的是物理學空間,時間指的也正是物理學時間,這樣的定義為他的「綿延」理論留出了位置。因此,我們可以認為柏格森的「空間」和康德的「空間」並非一個詞語,因此,他的空間實在論和康德的空間非實在論也並非完全矛盾。盡管柏格森的思想不像康德一絲不苟,但這個被梅洛-龐蒂]稱為「一個搞亂了哲學與文學的人」還是為我們開啟了另一扇重要的門——知覺的門。
人的感覺和知覺是人向世界開放的第一個器官,也是世界向人進入的第一道關口。梅洛-龐蒂在《知覺現象學》里,分析了知覺世界的結構以後,闡述了我們感覺到的外部世界的性質、空間位置、深度和運動的具體經驗,展開了我們所有的知覺經驗的外部世界。
在梅洛—龐蒂看來,城市空間不僅僅是一個物體(客觀實在),「巴黎的城市空間不是一個有千萬種面貌的物體,不是知覺的總和,也不是所有知覺的規律。我在游覽巴黎時得到的每一個鮮明的知覺——咖啡館,人的臉,碼頭邊的楊樹,塞納河的灣道,就如一個人在他的手勢、步態和嗓音中表現出的同一種情緒——同樣清楚地出現在巴黎的整個存在中,都表明巴黎的某種風格或某種意義。當我第一次到巴黎時,走出車站最初看到的大街,如同我最初聽到的一個陌生人的話語,只不過是一種很模糊但已是獨一無二的本質表現。」空間存在於意識之中,而且任何空間都有聯系著它的各部分思維支撐著。假如人在黑夜裡失去器官知覺,便失去了空間深度。「黑夜不是在我面前的一個物體,它圍繞著我,它通過我的器官進入我,它窒息我的回憶,它幾乎抹去我的個人認知。我不再以我的知覺器官作為掩護,以便從那裡看物體的輪廓在遠處展現。黑夜沒有輪廓,它接觸我,它的統一性就是超自然的神秘統一性。但只要黑夜遠處隱隱約約充滿喊叫聲和光線,它就能整個地活躍起來,它是一種沒有平面、沒有表面、沒有它和我之間距離的一種深度。」黑暗屏蔽了知覺,也因此屏蔽了空間,如同電影 院中的黑暗,壓平了真實空間的深度,而打開了電影空間與畫面的深度。
梅洛-龐蒂以繪畫中的「透視」來說明一個重要的道理,即藝術家在一個二維的平面上,做出了一個虛假的三維深度。他認為人們看見了深度,而深度並不是真實可見的,因為深度是從我們身體開始,到物體的距離來計算的。這個奧秘是一個虛假的奧秘,人們並非真實的看見了深度,即使看見了,也是另一種深度,是人的視覺本身遮蔽了一些東西,而又向人們敞開了一些東西。
梅洛-龐蒂強調主體的重要,認為主體是一種既在知覺中,又被知覺到的主體,即知覺的中心。他批評了薩特和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超越了伯格森的空間實在論,對康德和胡塞爾著作中的某些康德主義的概念也進行了揚棄。《知覺現象學》認為哲學的第一個行動,應該是深入到先在的客觀世界中去重新發現現象,重新喚醒知覺,並私下使其自身成為一種事實和一種知覺。
空間、物質和時間,在建築里會糾纏集結,穿越意識,融入一個單一的向度,融入存在的基本的物質性里。人們在這樣的空間中能辨別出自己,此時,這種空間的尺度變成了我們存在的一個部分。建築學是人類和外部世界之間的調和的一種藝術,知覺正是這種調和發生的媒介。建築學是所有藝術形式中最能全面反映人類知覺的空間藝術,建築學中引入現象學方法可以開辟出一種視野,確立一種觀念和態度。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建築現象學使建築藝術走出單純的社會—建築師—使用者的研究方式,使建築學成為一種主體間性(Intersubjektivit妕)的對話交流方式。
身體:一種建築現象學
作為藝術實踐的建築學與社會實踐的建築學有所不同,它們可以被認為是兩種不同的建築學。當代西方建築學由於物質功能需求的減少而更多地傾向於藝術領域,因此,作為當代藝術理論重要基礎的現象學在建築學中終究有了合理地位,並且越來越多地為建築師所接受。建築師們認為與其他藝術形式相比,建築更能全面的反映人類的知覺,體現現象學的意義。
帕拉斯瑪(Juhani Palasmma)在他的文章《建築七感》(An Architecture of the Seven Senses)中,列舉了人對建築的七種知覺,完整的闡述了作為現象學的知覺在建築學中的作用。帕拉斯瑪認為,不同的建築可以有不同的感覺特徵,除了通常流行的「眼睛的建築學」或者說「視覺建築學」,還應該有一種肌膚的、觸覺的建築學,一種重新認識聽覺、嗅覺和味覺的建築學。柯布西耶的建築明顯傾向於視覺,相反的,始於門德爾松(Erich Mendelson)和漢斯·夏隆(Hans Scharoun)的表現主義建築,則傾向於塑性和觸覺,傾向於反對視覺主義的透視中心論。帕拉斯瑪採用現象學的方法分析了建築中人的各種感受,強調身體,即知覺主體經驗的重要。帕拉斯瑪研究建築中的現象學問題,其現象學理論依據主要源自於法國哲學家梅洛-龐蒂和加斯東·巴士拉(Gaston Bachelard)。巴士拉晚年通過自己女兒(胡塞爾的門徒)了解到現象學,但他的現象學與現象學運動中嚴格意義的現象學哲學有所不同,尤其在意識中的直接被給與的內在直觀方面,即直觀所與方面很難和胡塞爾接近,在操作性概念結構的方法方面也與現象學有相互矛盾。巴士拉自己不希望把自己與胡塞爾的純粹現象學聯系起來,他反對「哲學沉思」,主張「現象技術」,他的哲學是一種「行動的哲學」,甚至是一種「唯物主義的現象學」。可以認為,帕拉斯瑪從 巴士拉那裡獲得了比較直接的動力,在把現象學應用於建築學領域方面做出了大膽的嘗試。
他說道:「眼睛是一種強調距離和間隔的器官,而觸摸則強調親近、私密和友愛的感受。我們這個年代,光變成純粹定量的物質,窗戶失去它作為開啟和關閉、室內和室外、私密和公共、陰影和光明等等兩個世界之間的介質的特徵,窗戶變成了純粹是牆面上的一個缺口。因而失去了它本體論的意味。用路易斯·巴拉干(Luis Barragan)的觀點來說,對大多數的當代住宅而言,把牆面上窗戶的數量減少一半,也許會更令人愉快。同樣,對大多數公共空間而言,把光線強度減小一半,也許更令人高興。」
「手是一個復雜的器官,是一個三角地,來自四面八方的生命信息源源不斷的在這里匯聚,匯聚成行為的河流。人的雙手有它們自己的歷史,有它們自己的文明。它們也因此顯得特別美麗。雕塑家的手是認識世界和獨立思考的器官,因此,手是雕塑家的眼睛。手可以閱讀,閱讀物體的肌理、重量、密度和溫度。當我們握住門的把手就是和建築握手。觸覺感知把我們和時間及傳統聯系在一起。」這正如康德所說:手是人外在的大腦。
建築學中,人的行動蘊藏著一個潛在的暗示,就像草地上的墊腳石是人腳的印痕和圖像。當我們打開一扇門,身體的重量便遇到了門的重量,踩上台階時腿便度量著踏步,人的手和門的把手相遇,整個身體傾斜著、戲劇性的穿過空間。「我們身體周圍的物體反映出可能的行為」——柏格森在《物質與記憶》里這樣說道。值得回味的建築體驗往往不僅僅是簡單的視網膜的圖像,建築學的元素不僅是視覺單位和完形。當走進路易·康的薩爾克(salk)生物樓前巨大的室外空間時,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引領我們直接走向它那素混凝土牆面,去觸摸那像絲絨般平滑溫暖的表面。皮膚能准確的追蹤有溫度變化的空間,如樹陰下涼爽的、生機勃勃的影子,陽光照射下溫暖的光斑。
阿爾瓦·阿爾托在他的建築里,有意識的關注到所有的知覺,「傢具的一個片斷形成一個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它不應當過於光滑耀眼,它也不應當不利於聲音和聲音的吸收,等等。與人接觸的最為親密的一個片斷,如一隻椅子,就不應當用那些導熱性能太好的材料來製造。」與純粹的視覺美學相比,阿爾托更感興趣於物品與使用者的身體相遇。
阿爾托的建築展現出肌膚與觸覺的在場。他的建築綜合了錯位、斜面、不規則形和多重節奏,以此來喚醒身體、肌肉和觸覺的經驗。他依靠手工精心製作的表面紋理和細部,喚起了人們的觸覺,創造了溫暖親切的氛圍。阿爾托的建築不是基於笛卡爾式的理想主義的視覺建築學,而是基於感覺的真實;同樣,也不是基於統一和完形,而是感覺的聚合物。阿爾托的建築常常顯得笨拙和未完成的樣子,但它們卻可以被理解為:真實的物質與空間在「肉身」(Flesh)中相遇——不是作為理想化的視覺構築物。
相反的是,在當代建築中,我們很少看到像阿爾托這樣專注於人類知覺的建築師。今天的建築師,更多地熱衷於視覺圖像的沖擊和新技術的表現。生活世界的物質實體被虛擬現實所代替,雖然真實的「物質性」愈來愈陌生,但虛擬的「世界」卻正在成為「另一種物化」。雷姆·庫哈斯更多地顯示出他社會學家的天才,他的技巧更多顯示在社會學而不是建築學領域;赫爾佐格是一個技術高明的試驗家,他關注建築自身,表現出對建築與材料豐富實體感的偏愛,但這種物質主義並未能喚起人們的回憶,更多地是充滿著如同博依斯(J. Beuys, 1921-1986)藝術中表現出的新奇躁動和陌生不安。因為缺失記憶,赫爾佐格便像個技術領航員,他未能進入我們的精神領域,他的建築亦不屬於現象學領域。而另外一類建築師,如斯維爾·費恩、索托·莫拉、格蘭·默科特、阿爾瓦羅·西扎、安藤忠雄等,也包括年邁的伍重,卻能讓我們不斷地在其建築中找到某些回憶和知覺的共鳴。
結語:喚起失憶的空間
今天的建築患了失憶症,正在失去知覺,失去記憶,它們很少能夠進入詩的領域,或能夠喚醒世界潛意識的意像。當代建築熱衷於視覺沖擊,缺少直覺和恍惚的話語,缺少一些悲情、傷感和回憶的情緒。建築學應該再次追問它在物質性和實用性上的功能和存在,使之能觸及人類深層意識,觸及夢和情感——如同塔可夫斯基、帕拉斯瑪和梅洛-龐蒂揭示的那樣,使之成為藝術實踐中不可或缺的風景。人類器官正在失去知覺的今天,「影像感知」越來越多地代替「真實感知」,「影像空間」更多地取代「真實空間」。藝術愈來愈多地依賴於復制,復制本身已變為一種藝術,正如同本雅明(Walter Benjamin)所說的,機器復制使藝術從儀式中解放出來成為另一種實踐。而復制的先天不足在於主體的缺席,亦如詹姆遜(Fredric Jameson)所認為:復制的核心是主體的喪失,即「主體之死」。塔可夫斯基用他電影畫面的本體論和現象學經驗做出了回答,讓我們察覺到藝術可以如此喚醒主體,喚起知覺和記憶,藝術作品更是人、觀者與作品的對話。
「回到事物本身」(zur焎k zu den Sachen selbst)是現象學家的第一個行動,也可以成為藝術家和建築師創作的重要方法。當建築學進入現象學的領域,我們便再次意識到當代建築學中面臨的三個困境:一為「歷史之輕」;二為「知覺之弱」;三為「主體之死」。「歷史之輕」關於時間與記憶,「知覺之弱」關於直覺與物質性, 「主體之死」關於身體性。如果我們以現象學的方式追問,這三個問題便成為:在當代建築中,作為人類世界歷史感之體現的記憶是否存在以及如何存在?作為人類知覺之體現的建築物質性是否存在以及如何呈現?以及作為主體的身體是否依然存在於建築之中以及如何存在於建築之中?這便是本文探討的三個主題。
建築學的永恆使命是去創造能體現人類存在的物化隱喻,建構人類生存於斯的存在。正如阿爾多·羅西(Aldo Rossi)在《城市建築學》(Architecture of City)中說道:「不同的時間和空間觀念與我們的歷史文化息息相關,因為我們生活在我們自己營建的地景之中,並且,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以之為參照」。如果有一天在我們廣褒大地之中,建築師喚醒了人們的共同記憶——如同阿爾多·羅西所說的集體記憶,那麼我們便找到了一條路,一條經由現象學通向刻有記憶印痕的未來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