㈠ 我想問一下遲志強的電影你們知道嗎
1973年《艷陽天》 飾郵遞員 遲志強電影劇照1974年《創業》飾技術員小魏 1976年《鎖龍湖》飾農村青年萬人喜 1977年《暗礁》中飾偵察員陳敏 1977年《希望》飾工人石玉門 1979年《濟南戰役》飾解放軍戰士小竇 1979年《小字輩》飾中扮演售票員小黃 1980年《最後八個人》飾東北抗聯戰士吳老疙瘩 1981年《顧此失彼》飾商業局幹部郭雲鵬 1981年《潛影》飾公安人員羅捷 1982年《赤橙黃綠青藍紫》飾廠長兒子祝小康 1982年《彩橋》飾幹部溫可誠 1983年《夕照街》飾待業青年石頭 1983年《月到中秋》飾復員軍人凌強 1983年《金不換》飾主要角色 1987年《天鼓》飾申先鋒 1991年《紫痕》飾少爺 1991年《大圍捕》中飾保衛處副處長 1993年《謀刺關東王》飾男主角之一 1994年《金客商客鏢客》飾大少門老闆 1994年《四大天王》飾四天王劉青雲 1995年《風流女傑》飾主要角色 2009年《春來了我知道》飾吳老闆電視作品 1980年 《響鈴公主》飾劉剛 1987年 《二等巡官與馬車夫》飾二等巡官 1990年 《長夜春曉》 1996年 《誰不愛家》飾男主角 1997年 《一代豪兒》飾男主角之一 1999年 《第二次初戀》飾徐華生; 2002年 《人蛇》飾主要角色 2003年 《魯班大師》飾皇帝 2004年 《尊嚴》飾邱岩 2005年 《駝鈴》 2005年 《都市外鄉人》飾下崗工人 2005年 《種啥得啥》友情客串 2009年 《郎心如鐵》 2010年 《無聲的尊嚴》 2010年 《延安愛情》拍攝中 2010年 自傳體電視劇《路就在腳下》籌拍中 配音作品 1975年 為朝鮮經典影片《三妯娌》配音 1979年 為南斯拉夫影片《南方鐵路之戰》配音 1981年 為日本影片《人證》恭平配音 音樂專輯 1987 《悔恨的淚》(原唱:翟惠民); 1988 《擁抱明天》(原唱:翟惠民)。
㈡ 我曾經特別喜歡聽遲志強的<鐵窗淚>,我想知道一點他的經歷
自曝當年因流氓罪而被捕始末
他曾經和劉曉慶、陳沖等是國內影壇的新星,他曾經因「流氓罪」而獲刑四年;他二十年前的《鐵窗淚》比現在周傑倫的《菊花台》還火;他就是遲志強,一個曾經在天堂與地獄之間徘徊的明星,如今已經年過五十的他,首次談及他當年被捕的前前後後、點點滴滴......
稀里糊塗交出自己的第一次
《創業》完了我就一發不可收拾,那時的電影院每個月都有我的戲,《大眾電影》上月月有我。《夕照街》拍完了,82年去南京電影製片廠,拍《月到中秋》。當時我跟外界都不接觸,很少外出,因為名氣非常非常大了,走到哪裡,人們都認識你,那時候人淳樸,也沒簽名合影這一說,就是圍著你,跟著你,看你,看猴一樣,指指點點,「看,電影明星,遲志強!」
有一個事件導致了我後來一生的轉變,劉曉慶、張連文、趙聯……都是特別好的朋友,來南京演出,我特高興,弄了兩瓶茅台大家一起聚聚,他們演出結束要走的時候,跟我說,「小遲,找幾台車,送送。」他們人多,有去機場的,有去車站的。那時候沒私車,我上哪給他們整車去啊?可是我這人又熱情,重朋友,就一口答應了。
我找到當時給我開車的司機,他是省委小車隊的。可是光他一輛車不夠,他說,肯定有人願意送,我介紹你認識一個朋友,南京軍區領導的女兒。就這樣,我認識了比我大10歲的老大姐。
老大姐30多歲,是個營職軍醫,大高個,很帥氣。一說這事,她說哎呀,就想跟劉曉慶見面拍個照片,能見上么?我說沒問題,馬上帶著她和她妹妹去見,這可把她高興壞了。回來就落實了一輛紅旗轎車,一輛上海轎車,兩輛麵包車,浩浩盪盪,氣氣派派,把人送走了。
我特別感謝老大姐,要請她吃飯,老大姐也很豪爽,說不用客氣,認識你遲志強,很榮幸!大姐請你!拉著我和司機到她家吃飯,我們3個人,喝了一整瓶洋河大麴。
我是個特別不能喝酒的人,但是逞強,也是為了表達謝意。人家請咱們吃飯,雖然咱們是演員,但人家也是大軍區首長的女兒啊,這就喝多了。老大姐是離過婚的人,家裡就她一個,看我喝得也實在是走不了,就不讓走,非留我住她家。她把我扶到她的房間,我只記得司機朝我擠眉弄眼半天,他先走了。我也沒多想,眯眯瞪瞪就睡著了。誰知道沒多久,老大姐鑽我被窩里了。
那一個星期發生了什麼
許多年過去了,遲志強與老大姐再沒見過面,他一直羞於告訴她,那一次,是他的第一次。他當時開不了口,因為「說起來太丟人了」。關於老大姐,他後來知道的只是,在他以流氓罪判刑以後,老大姐也被軍事法庭審判,同樣判流氓罪,服刑1年。
說句心裡話,我心裡又新鮮又渴望,因為我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又在醉中,一開始完全不得要領,只覺得怎麼那麼難受,她就捶我,後來還給我熱了杯牛奶,安慰我。
發生了這件事情以後,我跟老大姐就拉近距離了。她們有一夥人經常在一起跳舞,都是軍區、省委、市委的高乾子女。那時候的風氣還不允許跳舞,但他們經常跳,貼面舞,今天他家明天你家,到了就說:「跳舞吧。」音樂一放,窗簾一拉,鄧麗君的《甜蜜蜜》就飄了出來,就跳上了。後來我聽說鄰居的舉報里把我們說得很難聽,說我們借跳舞群居、一大堆男男女女拉著窗簾,亂搞不正當男女關系、跳光屁股舞等等。但我可以發誓,我們只是跳跳貼面舞,千真萬確。
跳舞的時候,有一個姑娘,姑且叫她小C吧,比我小一點,也是部隊領導的女兒,她一直跟我說,沒想到能跟電影明星一起跳舞。兩支舞跳完,她借貼面在我耳朵邊說:明天上我們家去吧,我家沒人,就我自己。
我到現在都記得我當時聽到後面這句潛台詞的感受,我的心突突突突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隨時就要跳出來。在跟老大姐發生過那一次以後,我已經不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了,我知道這一去大概會發生什麼事,心裡又渴望又害怕,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第二天早早醒了,我坐立不安,盼著約定的中午時間趕緊到來。
背著劇組所有的人,我像特務一樣,來到我們約定的雞鳴寺附近的公交車站,她已經在那裡等著我了。一見面,她把我的手一拽,三拐兩拐就到了她家,一路上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我緊張得連她家是什麼樣的房子都不記得了,她的緊張程度也不亞於我,兩只攥在一起的手,都在發抖。
門一開,一進房,她就把我抱住了,當然,我也抱住了她。我不知道我們後來是怎麼滾到床上去的。我現在回憶起當時,沒有幸福,全是緊張,腦中一片空白,當時有什麼過程完全回憶不起來,感覺非常快,完了以後就像不認識一樣,非常不好意思。我不敢看她了,就要走,就是一個字:走。
「不行,不能走,我給你做飯吃。」她抱著我。
我心裡特別難受,特別別扭,我們之間也只有那一次。我像逃跑一樣走了。我現在開始懂得男人,過去了,後悔了,不敢面對,只能逃跑,我又不能跟她談戀愛,又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她哭,不讓我走,她是真喜歡我。最後她放我走了,要我晚上再去跳舞,我答應了。可是到了晚上,我就是不敢跟她跳,不敢瞧她的眼睛,緊張,尷尬,好像怕全世界都知道我們有什麼事一樣。
遲志強跟這些高乾子弟在一起混了一個星期,老大姐和小C,都發生在這一個星期里。他後來管這一個星期叫「黑色星期」。為了這一星期,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隱隱有點譴責自己,但也對這種上層的生活感到羨慕和嚮往,那是一個新生事物不斷進駐、但周圍環境依然保守的年代:交際舞、鄧麗君、紅旗車……這些不是普通百姓生活中可以夠到的東西,當時的社會意識中,交際舞就是耍流氓,鄧麗君是靡靡之音,但是對一顆青年的心來說,他又分明感受到這種生活方式帶來的那種自由而新潮的愉悅。
你問我,撇開這一個星期不談,其他時間我是個風流的人嗎?我不風流。我挺朴實,比較善良,但我在感情上不太把握得住自己,不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不懂得堅定地拒絕。另外特定年齡段,生理上確實也有一些刺激和需求。我內心有很綿軟的地方,會隨波逐流,我到了某個場合,就會順應這個場合,讓自己置身其中。
這個星期里頭,還有一次,我們3個男青年一塊兒,開著紅旗轎車,到紫金山,一人帶一個姑娘,都是跳舞時認識的舞伴,牽著手,抱上車,在紅旗轎車里,一人腿上坐一個。不過是坐了一下大腿——這就是後來報紙渲染成的「聚眾淫亂」。
因為用車,跟這些人在一起「鬼混」了一個星期,可是我有工作,我要拍戲,我很快就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了。我們拍戲是半封閉的,比較嚴格,甚至是半軍事化的。那是什麼年代?那時候談戀愛要向單位打報告,組織不同意,就不許談戀愛,不到22歲也不許談戀愛。
這個星期給我帶來了巨大的驚喜,我感覺自己有了一點幸福,又有點恐慌,一個聲音在腦子里說:「趕快停止,不要往下發展。」得到了,就行了,就像我們現在說的,有點艷遇。所以,這個星期結束以後,我就再也不去了。又過了一個多月,戲拍完了,我離開了南京。
強行摟抱叫猥褻 男女跳舞叫流氓
遲志強剛進長影廠時拍的第一部片子,第一次出外景是在河北涉縣,這是他「涉」足影壇的起點,最後他被捕時,也正在河北出外景,這一次,是完縣。他再三強調:「完蛋」的「完」!
當時正值1983年的全國「嚴打」,電影演員遲志強從來沒想過嚴打會跟他有什麼關系。這一天,拍戲之餘,他正和同事在賓館房間打牌,完縣當地協助他們拍戲的派出所幹警來敲門,平時和藹客氣的幹警,此時完全換了一種態度。
因為跟這個警察平時很熟悉的,我還開玩笑,咋了?誰得罪你了?他也不搭茬,只說,你出來一趟。
我還沒出門,就這么一探頭:一走廊的公安局警察!齊刷刷的藍制服紅領章一大排!這是干什麼?我腦子一下子閃現到南京。果然,幹警告訴我,他們接到南京方面的電話:拘捕遲志強。
當天就把我投到完縣看守所:一個小土房子,裡面已經關了兩個人,地上都是草,一個戴著手銬,另一個在地下坐著,到處都是臭烘烘的。我從那麼高檔的賓館,一下子就被投到這里。他們倆一看見我很興奮:遲志強!你不是遲志強嗎?你怎麼進來啦?!你都可以想到我當時多丟人。我再一問,這兩個人:一個偷看女廁所,判了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另一個,強行摟抱了一個女青年,叫猥褻,判了4年。
說句心裡話,把我跟這樣的人關在一起,我都惡心,可是一想,我還不如他們呢,他們還沒跟女的發生實質性的關系呢就這樣了,那我還不得死罪槍斃啊?你別笑,那時候男女關系問題太高壓了,而且你不知道嚴打那會兒,天天槍斃人,那都是我們親眼看見的:用槍指著,一大排胸前的牌子,什麼強奸犯搶劫犯殺人犯流氓犯,死刑!立即執行!大叉子嚓嚓一劃!
那時候,我心裡真沒底。不像現在,人都有法律意識了,要是犯罪,你得有侵犯的客體,我侵犯了誰呢?她主動,你願意,兩廂情願,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准繩,這些詞今天全懂了,可當時哪有啊?完縣的警察也不知道我具體是犯了什麼事,問我,我能好意思說嗎?我就說,打架吧。我怎麼好啟齒跟人談男女關系!
公安對我挺好,回賓館拿來了我的牙刷,把賓館的被子褥子也帶來了,鋪在地上,那兩個囚犯都看傻了,沒見過待遇這么特殊的犯人吧。不一會,送進來一大桶地瓜煮稀飯,是我們3個人的。兩個囚犯馬上跳下來吃,我卻一口都咽不下,最後他倆全吃了。我跟公安要了一顆煙,就伸在小鐵窗邊抽著,就這么熬了兩天。
第三天,南京來人了,持槍的武警,押解去南京,我還帶著銬。這一路上你哥哥我丟人丟大了!眾目睽睽,都認識我啊!武警還說,我們從來沒押解過名人,這次算見識了。到天津上火車,他們3個武警把錢給弄丟了,最後還是我出面。我跟車長說,我們出差,錢丟了。車長一看:遲志強!趕快安排卧鋪,4個人的火車票都不要錢。就這樣,他們才給我解了手銬。到了南京,一下火車,馬上銬上,推進警車,嗚啦嗚啦把我帶走了。
後來才知道,被抓是因為跳舞,跳舞就是流氓。我們一起跳舞的全被抓了,要命的是,每次問到跳舞的還有誰,大家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第一個准說遲志強,我成了領頭的了!公安局的同志跟我說,你要主動交代,要是等別人說了,你就被動了。前幾天你爸爸來了,你不講實話你能對得起你爸爸?我也老實,心想著坦白從寬,說得一干二凈,全交待了我心裡也輕鬆了。
又過了若干天,《中國青年報》的記者,謊稱是公安局的上級來了解情況。我聽說是上級,心想就怎麼貶自己怎麼說吧,做了一大堆深刻的檢討和嚴厲的自我批判:追求資產階級生活方式,資產階級享樂,嚮往奢華的生活……沒想到我這匯報思想、狠斗私字一閃念,到了記者手裡,全變成了我的罪行。
報紙出來,大標題「銀幕上的新星,生活中的罪犯」,文章里寫我如何把姑娘們帶到紅旗車中,集體淫亂,輪奸、強奸。報道一出,舉國嘩然:這樣的人,還留著干什麼?趕快槍斃!
文章出來以前,公安局給我單位打電話,遲志強這個案件沒受害者,頂多就是生活作風不好,讓廠子接出去教育。我們廠保衛處處長劉世榮,《英雄兒女》里演王成的,星夜兼程,往這趕,當時長春到南京要兩天,就這么巧,就他們來接我出去的途中,新聞報道出來了,短短一天的時間,全國各地多少個電話打到南京公安局:像遲志強這樣的敗類、退化分子,這樣骯臟的人,還留著干什麼?我們在等待公審槍斃!這樣的電話,打到公安、打到省委、省政法委……公安局對我們單位的人說:現在不行,不敢再提放人的事情了。
還是我們廠長水平高,他給公安打電話:「你們既然已經決定要放人,就說明事情不嚴重,怎麼能受輿論的左右呢?」對方的回答是,不行,現在政法委很為難:遲志強暫時不能放。後來又追加了一條:遲志強紅案(紅旗轎車案)按流氓罪處理,要不然全國人民不答應。
所以,我們這群在一起跳舞的男女青年,全部以流氓罪論處,紅旗轎車里那些女孩子也無一倖免。小C判得比我還重,她判了5年。我上訴,被駁回,維持原判。
「犯人新生藝術團」
很多事情,遲志強都是後來到了勞改隊才知道的。那張報紙,他也是後來才看到,讀完他就把它扯了個粉碎。法院專門為他寫了個內參:「《中國青年報》嚴重干擾法院審判司法程序,在法院判罪之前,報紙無權定性強奸、輪奸。」但這有什麼用呢?那個時代的民眾心理:報紙就代表著官方立場。老百姓搞不清楚法院最後的判決,他們已經給遲志強貼上了「強奸犯」的標簽。
鄧穎超也出來幫他說過話,1980年的時候,遲得過當時國家最高的文藝獎項「文化部優秀青年演員創作獎」,這獎項一共頒過兩次,第一次是趙丹、白楊、秦怡他們,第二次就是陳沖、遲志強、劉曉慶和唐國強這一撥。這一次恰是鄧穎超頒的獎,她接見了他們,合影時遲志強就坐在她身邊。對紅案,她說了一句:「遲志強的事情不要再渲染了,一個演員搞那麼大的動靜干什麼。」
在勞改隊,遲志強干起活來像一塊沉默的石頭。煤礦的採石廠,把山上巨大的石頭運下來,砸成小石塊,砸到虎口震裂。他一邊幹活一邊掉淚,煤黑的臉上刷出兩道白的淚痕。刨地、果園、茶場、大田……「我是真干哪!」他希望通過高強度的苦役,來擺脫內心的痛苦。
一開始,真是想死的心都有。我已經有了一個空姐女朋友,這下,不用說,也吹了。她的父母找我父母要求賠償損失,大罵我父母:你們家就是養了個畜生!
我當然不怪她,在這件事情中,她也是受害者。對我,她該有多傷心多失望啊,而且周圍的人都知道她和我在處對象,這對她的名譽也是一種影響。我入獄後半年,她就嫁了,嫁的原因是那個追求她的小夥子表態:我不追究你跟遲志強談過戀愛。
一次勞改隊帶我去煤廠,兩邊人山人海,都在對我指指戳戳:強奸犯!在這種巨大的恥辱下,我淚流滿面。我已經這樣了,就不多說了,我就服刑。我這輩子當公民、當演員沒記過功,在勞改隊我記了3次大功!
當時還有一個信念,要回到演員隊伍中去。80年代,一個工人的職位都很珍惜,別說是個演員。我堅信我遲志強是個好人,我要回到工作崗位上去。
在牢裡面,領導要我組織一個「犯人藝術新生團」,過年給犯人和家屬表演。我一聽,這個我是專業啊。嚴打被抓進去的演藝圈裡的人不少,雜技團的、會翻跟頭的、跳舞的,都有。我常常不睡覺,連夜趕排節目。
有一個節目是我的朗誦,配音樂,獄里有一個體操運動員,我讓他編了一個舞。「媽媽過去我是你的驕傲,今天我是你的恥辱,看著你蹣跚的背影出現在鐵窗前,我無言以對……」聲音朗誦出來非常好聽,配上舞蹈,背景是鐵欄桿,一個老太太的形象,追光剪影。我要求那個會翻跟頭的演員在這里直接一個騰空翻,雙膝跪地,咣當,砸地,靜止。「媽媽,我一生無法彌補給你的創傷!」
哎呀,那個效果真是太好了,當時他「咣當」一聲從空中直接砸地跪下的時候,台底下許多人驚呼,然後就是靜止——「嘩嘩」長時間的鼓掌!一下台我就把他抱住了,我說好兄弟,真是好兄弟!在舞台上,作為一個演員,我在社會上,沒有聽過這么真誠、隆重的掌聲,現在作為一個囚犯,在囚犯和幹警家屬中間,我聽到的這個掌聲,真的是世界名牌的掌聲。
因為演出效果太好了,我們開始到社會上去巡演,南京各區都去了。南京廣播電視局當時想拍一部叫《遲志強》的電影,劇本都寫好了,我不答應拍。我遲志強又不是英雄人物。但我還記得那個劇本的開頭:搖晃的鏡頭——推啊推啊——「遲志強犯人藝術新生團」,有人捏著錢:有票沒有?有票沒有?一票難求。
因為這個藝術團,我立了功。有個老太太,兒子在獄里,為了兒子能進我們的藝術團,到處集資給他買了一把吉他——因為當時勞改隊也窮,有個不好的規矩,凡是自願參加藝術團的,得自帶一樣樂器。老太太一見我就跪下了。我心裡老難受了,我說:「大娘你放心,你兒子我收定了!」其實他啥文藝特長也沒有,有個節目,「三句半」,我就讓他說那半句,半句也說不好,說不好我就罵他,很兇,我說,你對得起你媽媽嗎?我那時候脾氣暴躁,都是犯罪來的,不用強硬的東西,威信樹立不起來。我挺欣慰的一點,那時一起服刑的獄友,很多現在都出息了,都是幾百萬幾千萬的老闆。我呢?我4年徒刑減刑一年半,提前出獄了。
再回長影
出獄前是狂喜,盼著重新獲得自由。真到出獄那一天,我茫然得不知怎麼辦好了!我走不動,兩條腿一條都邁不開,鐵門出不去。我去哪?回家?多丟人哪!我見我爸爸媽媽我怎麼見哪?我回廠?哎喲媽哎好傢伙,有地縫我都得順著地縫爬進去,別見著熟人,太丟人了!門口還有記者、來接我的人。「一步步走出監獄的門……」這歌,就這么來的。
出去第一站,到南京,《彩橋》里演我媽媽的陳琳家裡,一到樓梯里,久違的炒菜的聲音,「刺啦——」我心裡是酸,甜,苦,澀,一起來了。一進去,她怕我難受、怕我不好意思,假裝什麼事都沒有:「兒子,回來啦,等會兒啊,等會兒阿姨就把飯菜給你端上來。」她老伴走過來,一拍我的肩膀,這一拍就把我的淚拍出來了。
勞改隊的鑒定是,「遲志強屬於在運動中處理過重,建議回廠。」有這么一個鑒定,又有在獄中3次立功的記錄,長春電影製片廠很爽快地就接受了他的歸來,但同時也說明:回來不能馬上進劇團,還得下放到車間過渡一下。這是一條最難的路,以前那些好朋友潘虹、劉威……每天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戴著墨鏡不敢跟他們打照面,他們在拍戲,他卻拉著個大車,這家送煤,那家蓋房子、修電燈、和沙子、抹牆,做一些臨時工作。
但是我有精神支柱:我又回來了,我還是廠里的人。為了這一丁點希望,我也會奔著這個希望走。人的適應能力是最強的,豪華的我適應過了,地獄的我也能適應。所以當宋曉英拍著我肩膀,說「強子,好好乾」的時候,我對這些朋友,只有感激。
《鐵窗淚》再鑄輝煌
就這樣幹了1年。吉林電視台有一出電視連續劇《二等巡官與馬車夫》,讓我演二等巡官,男主角之一啊,來我們廠調我。我們廠同意了,那真是我盛大的節日,出獄後我又第二次獲得了生命,政治生命和藝術生命。在攝影機面前,我的成長、我藝術上的天賦,在這一刻更加真實。因為我人生的體會都傾注在表演中了,人的成熟就在於曾經的經歷。接連拍了兩部戲,我因為嘴裡老是哼哼我以前在獄中自己作詞作曲的歌「鐵門啊鐵窗啊鐵鎖鏈……」被單位音像公司的人聽見了,說不如錄個磁帶吧。我還有點心虛,說這不登大雅之堂吧。結果對方說,沒事,改改歌詞。「苦命啊苦命啊我真苦命,為什麼我命運這樣凄慘,外面的生活多美好,我卻在牢中受折磨。」最後一句,後來改成了「我卻在牢中想外面」。
磁帶錄完後,我沒當回事,就跟李幼斌他們上長江源頭、唐古拉山拍《天鼓》去了。那是1988年,我們受了不少罪。等我們從山上下來,到了上海,我才知道《鐵窗淚》在全國發行得這么火。《電影世界》創刊35年,活動在沈陽體育館,我,閻維文,毛阿敏,蔣大為……眾多的歌星都去了,倪萍主持。當報幕員報出:下面是大家久違了的長春電影製片廠著名演員遲志強的時候,萬人體育館開鍋了,紅旗、彩旗、人民幣,連錢都往台上扔,大學生打出橫幅「遲志強我們愛你」!
我走到台當中,整整5分鍾,我沒講出話來。後來我每唱一句,台下就歡聲雷動,我就唱不下去了。我後面是毛阿敏,她根本上不了台了,觀眾根本不讓她上來,也不讓我下去,就亂套了。館長說,沈陽體育館只有兩次這么歡呼過,一次是郎平女排在這里五連勝,再一次就是你遲志強。
命運跟我開的這個時常要讓我哭出來的玩笑
這種情景,連遲志強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本來是去打鳥,最後弄了只老虎回來!」他試圖分析人們對他空前的熱情,到底出於什麼深層次的原因。也許,是覺得他星途坎坷,激發了觀眾心中的疼惜之情;也許是覺得命運對他有虧欠,有加倍補償的意願;也許是覺得他淪為了時代的犧牲品,需要矯枉平反;又也許,最簡單的理由,是人們在遲志強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人性的軟弱——他不過是犯了一個可能大家都會犯的錯誤。
但是很快,遲志強的「囚歌」系列就遭到了批判和質疑。有人認為,遲志強把一種畸形的、反常的不健康情緒帶到了社會上,賣弄自己的苦難騙取聽眾的同情……《鐵窗淚》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從大熱到大冷,被人們說得一無是處。這一次,遲志強心灰意冷,決定徹底離開舞台。他跟一位杭州姑娘結了婚,開始下海經商,開酒店。這一走,就是十幾年。
對一位演員來說,最無情的是時間,最健忘的是觀眾。十幾年過去,再拾起演藝愛好的遲志強發現,他們這一代人的好日子已經過去。幾乎沒有適合他這個年齡段的好劇本,導演要麼忘記了他的存在,要麼就是對起用他心存顧慮。復出以後,他只接過為數不多的幾個角色,大多是配角。更諷刺的是,這位當年常在電影里出演正面角色英俊小生的演員,現在成了導演心中的囚犯專業戶,一有囚犯的戲,導演們就想起他來。
「都快把我整成歌星了。」他現在最經常的演出活動,是到各地去參加演唱會,一些偏僻的縣城也去。自然還是唱他的囚歌系列。「唱別的他們不認。」他發現,那裡還有人記得他。這次在湖北,一個80歲的老太太,一定要來看遲志強,說是太心疼這孩子了。看到他,老太太一把勁道的手緊抓住他,「孩子,你這么面善的人,我怎麼都不信,你能幹出那種傷天敗俗的事情來!」
唱完湖北,在湖南,一位農民趕了幾十里山路來,只為了給他送100塊錢。「他自己衣服穿得很舊,鞋子也一隻趿拉著,拿了一張皺巴巴的100塊,要給我。保安差點不讓他進來。我問他為什麼要給我錢。他說:你用得著的啊。我才領略到他的意思,他想,遲志強坐了牢,肯定很苦。
遲當時喉嚨就哽住了。他謝絕了老農的饋贈,反過來,問老農有什麼需要。老農很開心地說,「我什麼都不缺,我家裡有十幾畝地呢,一年打的糧食可以賣3000多塊!」他連一場演唱會也捨不得看,見了遲志強一面就匆匆走了。
所以,你問我,出獄以後,直到什麼時候,我才算是真正站了起來。我告訴你,到現在,我也沒站起來。
什麼時候,遲志強可以在人們的心中不再是個囚徒,導演拍犯人戲不再第一個想到我,我可以演任何自己想演的優秀角色,我才算是真正地站起來了,我身上的這張標簽才算真正撕掉。
惟一欣慰的是,兒子今年19歲了,我想他在很多渠道都可以搜集到他爸爸的過去,但是我在他心目中保持住了尊嚴,他一點陰影都沒有,他知道他爸爸是個好人。
你問我,現在風氣變了,在一些應酬場面,我會不會找小姐。我告訴你,我想,但是我不敢!有一次,我的兩個歌迷追到我房間來,要陪我過夜,我才知道她們是小姐。好傢伙!兩個陪我一個啊!都是青春靚麗、香噴噴的,我不想嗎?我一年在外面演出8個月,難道我是和尚嗎?但是我不敢,我得拒絕。我太太知道我,她說:遲志強是一朝被蛇咬過的人,所以絕對不會見了蛇就撲上去。
但是我感慨,我看著周圍的人,當著太太的面,摟著別的女人老公老婆的亂叫,我就想,這世界真的是此一時、彼一時了!要是我晚生20年,我一定不會坐牢!
所以你看,我是一個善良的人,內心軟弱重情,我很少怨恨誰。我是一個接受者。我父親是公安局長,小時候我看見家裡來來去去的頂帶肩章都要向他敬禮,我就樹立了要當警察的理想,但當老師說服我去做演員時,我也就接受了。我朦朧地愛過一個女孩子,可當父母為我介紹女朋友時,我也就接受了。我對事業缺乏規劃,即使在最頂峰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的野心,所以當事業走入低谷,我平靜地接受了。雖然我被判過所謂的「流氓罪」,但其實在女人這件事情上,我也更多的是一個接受者,而不是一個索取者。所以,我才能最終接受,命運跟我開的這個時常要讓我哭出來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