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王家衛的電影分析
阿 飛 正 傳
1991年第三十六屆亞太電影展中,王家衛憑借《阿飛正傳》 摘走了最佳導演獎,從此家衛風格被很多人推崇。
這是一部反映六十年代的懷舊影片,頹廢,空虛,似乎讓人搞不清楚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有人覺得,王家衛其實是用六十年代斑駁的鏡子照出了九十年代靈魂疲憊的影子。
在我看來,這部影片最有特色的地方在於它的畫面和對白,而它受到推崇的原因則是導演選擇了優秀的攝影,組織好了他想達到的畫面效果,又找到了最優秀的演員,很好的詮釋了對白和情節。所以,我要從畫面和對白來分析本片。
[說明:方括弧中的話是分析影片後整理出的潛台詞。]
這部電影的色彩和感情基調都像舊照片一樣:陰暗的公寓小屋,一張不太整齊的床,隨地散落的衣物,煙灰缸,百葉窗……在這樣的環境中,主人公也是頹廢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對感情的無所謂,毫無顧忌的放逐自己,傷害別人,也傷害了自己。
故事一開始,鏡頭跟在張國榮身後,一陣響亮空曠的皮鞋與地面碰撞的聲音,把我們帶到了第一個場景——小賣店,這是張國榮和張曼玉相識的地方。畫面中斑駁脫落的牆皮,主人公有些搖曳的身體,一開場就定好了全片的路線——不羈、衰敗。這時,畫面中穿插了一個鍾表即將指向三點的鏡頭,這是一處伏筆。因為不久之後,觀眾們就聽到了張國榮那一段最經典的台詞:「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日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鍾,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得那一分鍾,由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鍾的朋友,這是一個事實,你不容否認的,因為已經過去了。」
原來,他每次都是三點來這里。(這也使我想到了怎樣通過鏡頭來表現習慣,還不會讓觀眾覺得累贅。)自此,張國榮與張曼玉成為朋友。
當暗淡的黃綠色畫面中出現夏威夷慵懶的吉他聲的時候,我們會看到一片與影片內容不太相符的景象——濃密的熱帶叢林,其實,這是影片的一條線索,貫徹始終。正是這一幅夏威夷景象使主人公有借口放縱自己,也正是這個地方引發了所有的故事……
接下來,我們就來到了影片的第二個場景,也是主要場景之一——張國榮的家。
我們可以發現室內布置比較零亂,但主人公的個人形象卻絲毫不亂,也許這也是那個社會中那一類人的普遍現象。就好像結尾處當梁朝偉出現在那個極其狹窄的閣樓中,認真的修剪自己的指甲,整理自己的發型一樣。
在影片進行到很短的時間之後,張國榮和張曼玉的感情就結束了。因為張曼玉提到了一個會鎖住張國榮自由的問題——結婚,在張國榮看來,這件事是在計劃和安排他的生活,可是他是一隻沒有腳的鳥,從天空飛過,無拘無束這樣被安排好的生活他沒有辦法接受,所以只有結束了。在結束的時候,張曼玉慢慢的穿好衣服,她的留戀我們可以看得出來,可在就要出門的時候,她卻說了一句很決絕的話「我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我們可以看到在導演表現這一段故事時,用了不同的畫面結構:起初,在這個場景中有一段較長的鏡頭都是給主人公面部特寫,不僅可以通過演員的精彩演技來刻畫主人公的性格特點和心理活動,還可以使畫面看起來很緊湊,尤其不經意間閃過的正在工作的電扇,更讓我們覺得空氣很悶,話題也不太順暢。之後,事情以分手告終,鏡頭推遠,構圖也變的透氣了,前後兩種鮮明的對比使畫面看起來松緊有致。
然後他回到了養母的家,這是影片中第一次出現他回家的情形,家中有一個傭人。物品的陳設,家裡的環境都顯的很闊綽,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張國榮可以在外面也住著比較奢侈的房子。
養母喝的很醉,張國榮從衛生間把她扶到了床上,之後又一個動作就是用手擦去了養母嘴邊的污物,然後又抹到了被子上。這個動作讓人覺得有些奇怪:伸手去擦,說明他關心養母,可是又順手抹到了被子上就有些不解了。正常情況下,我們應該是去洗手,而不是毫不在乎的弄臟自己的家。這個問題到養母第二次在影片中出現時,我們就會明白了。張國榮去找那個讓養母傷心的男人,並把這個看上去高大英俊的男人打的跪地求饒,只得交出騙來的一對耳墜。
在這里他認識了跳肚皮舞的舞女——咪咪(劉嘉玲)。打人的時候,張國榮看起來很瘋狂,甚至拿出了鐵錘,砸壞了更衣室的玻璃和洗臉池。鏡頭就在這個小空間里隨著張國榮移動,野蠻的動作兇狠的聲音讓人覺得很「痞」。可打完之後,他卻走到鏡子前很沉著的整理起了頭發,還優雅的對身後的咪咪說:「你可以去換衣服了。」這些細節讓我們又多認識了張國榮扮演的這個角色。
接著,耳墜這個小道具又派上了用場。張國榮看出咪咪很喜歡這對耳墜,就拋給了她,可是只有一隻。於是她跟著張國榮回家了。這樣,她就成為了我們看到的第二個女主角,開始在張國榮家生活。
在這段故事中,有一段情節很有趣,就是張國榮征服了劉嘉玲之後心情很好的跳舞,畫面中他在鏡像和場景中交替出現,畫面流暢,輕松。
不久,養母第二次出場,為我們解開了很多疑問。原來只有她知道張國榮的生母是誰,可她卻把這個秘密守了十多年都不說。在他們的對話當中,我們看到的不是母子關系,而是憎惡敵對的關系,也明白了原來張國榮對生活的態度都源於自己的親生父母。所以,養母這個角色可以稱得上是本片的線索人物。我們還會發現,養母說的是上海話,而張國榮說的卻是粵語,這似乎隱含了一個內容——養母是從上海移居到香港的。
咪咪想養張國榮,這對於張國榮來說又是在計劃他的生活,他無法接受,這段感情也這樣結束了,張國榮也從此再咪咪的世界中消失了。
之後,養母終於不再隱瞞這個秘密了,張國榮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決定放棄所有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卻沒有見到,在離開的時候,他也不回頭,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家人一定在身後偷偷的看著他。既然他們不給自己機會,那自己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看到……
有一堆很有意思的關於王家衛電影的詞:街、小店、鍾表、吉他、冷飲、樹、短裙、梳子、雨、打電話、燈、閣樓、床、火車、長椅、雨林、車、廚房、櫃台、制服、孤單、相逢、交錯、疏離、寂寞、沉默、自語、交談、依靠、凝視、接觸、嚮往、捍衛、不知所謂。這些詞語的拼湊,可以讓我們看到一個很獨特的王家衛風格。
王家衛的電影反反復復在講一個詞——拒絕,「如果你不想被拒絕,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絕別人,我們在這部影片中也可以發現這一點。他拒絕了很多,也終於空空的離開了人世。
② 求一篇原創分析香港電影新浪潮的 可以主要寫杜琪峰得一些電影 比如槍火 放逐。還有徐克。
哥們5分一般沒人幫你寫 給你點題材自己抄點 再加點自己的觀點 湊輻輳付吧
香港新浪潮電影的源起是一班在電視台出身的年輕導演各自開始拍攝風格新穎的電影。1979年是很重要的一年,涌現出章國明的《點指兵兵》、徐克的《蝶變》、許鞍華的《瘋劫》和翁維銓的《行規》。而在1978年,嚴浩拍攝了《茄喱啡》。1980年,譚家明拍攝了《名劍》。
到如今一直堅持拍片並且占據主流電影位置的可能只剩下徐克和許鞍華了。那些曾經心懷電影夢的年輕導演的離開或淡出,多少勾勒出香港電影這些年從蓬勃走向低谷的一個走勢。二十多年後,聽聽他們如何看待香港新浪潮,或許能使我們更多了解香港電影商業類型表象之下的豐富內涵。
徐克:新浪潮這個帽子太大 新浪潮代表作:《蝶變》、《第一類型危險》 我們當時在電視台分了幾批,許鞍華、嚴浩、譚家明屬於另一組,我們很少會碰上面。那時有一群人是新浪潮的,我們每個月都要一起吃頓飯,談談彼此的經歷。
「新浪潮」這個名字對我們來說帽子太大了,我們戴不上,因為我們都知道新浪潮是法國的電影運動。香港的新浪潮具體的定義是怎麼樣的我們也沒有一個理論,只是當時有一群從電視台出來的導演,共同的朝一個方向走,這群人就叫做新浪潮了吧。新浪潮的導演來源也很多,有本地的,有國外的,拍各種片子的也都有。當時有記者問我們怎麼定義,我們也不知道,後來就是指這一段時間出來的導演,在電視台裡面做過後來從事電影導演的一批人。
嚴浩:人逃不出命運的安排 新浪潮代表作:《茄喱啡》、《夜車》、《公子嬌》 當時我苦於無機會當導演,在替許鞍華等人執導的《奇趣錄》寫劇本,一天許鞍華忽然叫我替她拍攝一個單元,原來是拍攝生產十字牌牛奶的修道院,因為那裡是女子禁地。我當然答應了,所以可以說是許鞍華升我為無線的導演的。
對我來說,我頭三出電影都是習作,因為當時還未很了解商業因素,藝術的修養亦未到家。直至我剛完成《太陽有耳》的劇本時,我才驚覺之前幾出電影都是講我對命運的看法,反映了我的思想狀況。由最初三部《茄喱啡》、《夜車》和《公子嬌》的「人是逃不出命運的安排」到《天國逆子》講人是要對自己的命運負責任的,及至《太陽有耳》更進一步提出人是可以掌握命運的,我發現原來我已經解放了自己。
方育平:電視台是我們的少林寺 新浪潮代表作:《半邊人》、《父子情》 若說新浪潮電影的導演與當時大片廠的導演有任何不同的話,那也只是各人的喜愛、修養、關懷有所不同。我們那班導演最大的共通處,是大家曾在電視台工作過幾年,可以說電視台是我們的少林寺,要打出木人巷才能正式「下山」投身電影圈。剛巧那時候邵氏等大片廠正處於低潮,這樣就給了我們一個機會趁勢而起。
我認為「新浪潮」的定義是一群年輕人參與製作電影,並且由於他們的參與而為電影界帶來一番新的氣象,與前一輩的作品有所不同,這就是新浪潮。在這樣的定義下,新浪潮電影並不只局限於我們那一輩,而是不斷在出現的,所以我認為這浪潮並未結束,而且永遠也不會結束。
余允抗:香港電影要走國際化 新浪潮代表作:《山狗》、《凶榜》、《師爸》 進入大學時,我報讀了UCLA電影系。進去後認識一些朋友,遇到南加州大學的劉成漢、劉國昌、方育平,那時候便感覺到念電影系不再孤獨。畢業後遇到了胡金銓,參與他創作《華工血淚史》的劇本。
在新浪潮導演群中,我覺得自己算是比較幸運的一個,因為這么多次拍電影,我都有很強的自主性,沒有人干涉我。現在回想起來,我當時缺乏一個強勢的人幫我分析問題,時常陷於死胡同中,在牛角尖里鑽。覺得自己在電影界再無可為的時候,便離開電影圈。現在我看電影圈,覺得自己已很難回去,因為自己已失去熱情,而大家也失去了熱情。香港電影的出路,是要走國際化,拍可以讓全世界觀眾看得明白的電影。
劉成漢:推動香港電影發展 新浪潮代表作:《慾火焚琴》 新浪潮電影的其中一個特點,是絕大部分的導演都是在本土成長的,他們的少年時代都是在香港度過,不像老一輩的導演如李翰祥、胡金銓、張徹等是來自內地。由於新浪潮導演是屬於本土成長的一代,所以他們的關懷是本土的、城市的。這不能說是革新,但卻絕對是一種轉變。
上世紀70年代中、末期,香港的電影工業正處於低潮,李小龍死後,香港影壇已再沒有人能吸引觀眾入場看電影。新浪潮的出現令電影工業邁向專業化,因此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應付了一次危機。至於在藝術成就上,香港的新浪潮並不能與歐美的相比,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新浪潮導演從未走出商業類型片的框框,他們是對商業電影作出改良,而非革命。
許鞍華:沒有一股團結的力量 新浪潮代表作:《瘋劫》、《投奔怒海》
如果我們當時能有一個共識,或者大家一起合作,將這件事變成一種在經濟上與藝術上可行的東西,即團結性的東西的話,我相信會好很多。因為搞電影並不只是拍東西,搞電影是一個文化形態,需要將這件事系統化及企業化,將經濟結構與製作結構的系統弄清楚。我們沒有將它變成一套製作的方式,亦沒有團結的力量,最多是大家不會互相鬥爭,但肯定就沒有合作。我覺得這是比較可惜的。
(以上文字整理自香港臨時市政局主辦的第二十三屆香港國際電影節編印的《香港電影新浪潮———二十年後的回顧》一書,特此感謝。)
(張文伯/采寫)
■回眸
「早熟遲發」的一群電影人 香港「新浪潮」這個名稱到現在沒有很明確的出處,但明確的一點它同「法國新浪潮」一樣最早是由報界提出的,由香港的嚴肅電影學術刊物借用「新浪潮」這個名稱。而有意思的是這些電影人並不承認和認同「新浪潮」這個稱呼,他們都有自己的合作群體和拍片思路,相互之間的影響並不大。
這些影人中許鞍華的電影悲劇美學的力度最深,她在傳統題材上探討新的東西,在外國電影的經驗上發掘屬於本土的東西,尤其從《投奔怒海》中能夠很強烈感受到;而徐克的《蝶變》是把舊式武俠片類型推到未來世界,但又不是西方科幻電影的方式,他把武俠片放在了一個「不存在的時空」里,後來他一直對於這種嘗試有延續;方育平繼承了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那種「寫實主義」,在劇情外放入歷史反省,《父子情》、《半邊人》、《美國心》都有他把藝術與人生放在一起思考的夢想,這在以前的粵語片中是沒有的;嚴浩是他們幾個人中最有中原情結的,從1978年的《茄哩啡》到1984年《似水流年》再到1990年的《滾滾紅塵》,他似乎摸索了很久才有一些結結實實的作品出來。
有意思的是這些導演雖然從70年代後期就開始拍片,但影響力反而在80年代中期才體現出來,「早熟遲發」這個詞比較合適很早就成熟、但很久才發揮出影響力的他們。後來深受他們影響的關錦鵬、王家衛等人也出來拍片,他們脫胎於「新浪潮」,這就是第二波了。[口述:羅卡(香港資深電影文化研究學者)] (張悅/采寫)
電影筆記 不一樣的香港新浪潮
從整個電影史來看,幾乎每個國家的電影革命,都是因其電影的「新浪潮」而得到飛躍,例如由特呂佛、戈達爾等掀起的法國電影新浪潮,或者義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運動,都是電影發展的革命轉折。相比之下,由1979年開始的香港電影新浪潮運動,顯然無法與上面所述的「電影革命」相提並論,充其量只是港產商業電影的一次改良運動而已,但它仍然值得被記錄於中國電影的史冊,原因在於它多少扭轉了一些香港電影的創作方向,並為香港電影之後幾年進入全盛期做了准備。
現在看來,香港的新浪潮無疑是香港電影最具激情的一頁,但由於它的短暫,以及特殊的時代背景,因此起到的歷史作用更多的是一次有規模的人員洗牌和技術改良活動。當時香港的新浪潮並不像其他國家的電影運動那樣有組織和前兆,而是毫不自覺地發動起來的。香港電影當時的衰落,是因為香港電影長期以來被邵氏、國泰等大公司壟斷,電影技術的革新非常緩慢,類型單一,文化和藝術成就不被重視等等所困。這股新浪潮的出現,使大量熱愛電影的青年投入其中,他們的共通點是大膽地引入西方電影的技巧和影視理念,並敏銳地關注現實,在香港本土類型題材的基礎上注入了當代都市意念。
新浪潮是一次整體創作者登上電影舞台各展所能的運動,除了徐克、許鞍華,還包括關注現實的方育平(《父子情》),探索武俠電影的譚家明(《名劍》),氣氛營造一流、涉足大膽題材的麥當雄(《靚妹仔》),構思奇異劍走偏鋒的黃志強(《打擂台》),關注灰色地帶邊緣人的章國明(《點指兵兵》)等等,當時的一些編劇、副導演如關錦鵬、王家衛、陳嘉上、張堅庭等在後來逐漸蛻變為重要的電影作者,正是他們的百花齊放,令香港主流電影的類型片得以發展。
回望新浪潮的鼎盛,也自然讓人反思香港電影的現狀,港產電影的衰敗如今已是有目共睹,好電影的缺乏其實也就是好作者匱乏的直接反映,特別是剛過去的2004年,除了杜琪峰不厭其煩地以作品與同道共勉,和偶爾慘不忍睹的商業妥協,以及周星馳《功夫》獨孤求敗似的寂寞,港產電影連熱門的話題都無處尋覓。看來,香港電影該是迎接下一個浪潮的時刻了
③ 王家衛的花樣年華影評
這是一部看後會沉重的影片,也是一部看後會思索的影片。不少人觀看它只是因為那絢麗的旗袍。的確,那26套婉約幽雅的旗袍緊緊包裹出張曼玉玲瓏曼妙的曲線時,的確是一種美的享受。可如果只是為了欣賞服裝美而觀看此片的話,那未免有點糟蹋一部好片子了。
好片子像是一杯清茶,乍品沒什麼滋味,可細嘗之下,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便會不知不覺地飄溢在你的五臟六腑間。《花樣年華》就是這樣一部片子。無論是鏡頭中精緻的特寫,還是絲絲小雨中由昏黃路燈投下的柔和光線,或是整個畫面色彩的鮮明層次,色調搭配技巧的奪人眼目,都是導演王家衛和攝影杜可風深厚功力的體現。還有不得不提的片中的聲音藝術,就算是雨滴落地的聲效都是那樣富有感染力,就更別提片中那伴隨著男女主人公在樓道里多次相遇時恰如其分地響起的影片的主旋律--抒情中帶有絲許壓抑的提琴曲了。影片的這些硬體設施做的完美無瑕,更可貴的是影片的靈魂--內容情節,王家衛一樣描寫的匠心獨運。
像是片中經常出現的一個場景:周慕雲一個人在面攤落寞地吃著雲吞面,此時的鏡頭長時間地定格在他的面部。他的眼神里充滿苦悶和孤獨--為了總不歸家的妻子。這時蘇麗珍提著精緻的保溫壺出現在潮濕的石板路上。鏡頭由她纖細的手拍起,逐漸上移到她的胸前,卻始終看不到她的臉。這種開放性的構圖可以引起觀眾無數的想像力。她來到面攤前,同樣一份雲吞面,臉上帶著一種沉思的憂郁的神情--為了不歸的丈夫。另一對在享受愛情,而這一對只是在各吃各的雲吞面。不得不說,此刻導演用一種明暗線交織的手法既含蓄又內斂地表現了兩種愛情的理念。而這種意境,只有在反復細細地品味後才能理解,可謂是該片的一個經典的情節。
還有一處讓人記憶深刻的片段出現在該片的中下段。周慕雲終於鼓起勇氣向蘇麗珍表達了心中壓抑已久的感情。可蘇卻用無語沉默來迴避。周看出了兩人不可能在一起的結局。於是,他請蘇麗珍幫他做件事--拒絕他,讓他練習承受住那份痛苦,蘇答應了。可當周說完「以後你自己好好保重」隨即放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開時,蘇卻開始心潮洶涌。此時運用了一段長鏡頭,特寫出了蘇的手在被松開瞬間的抽搐,跟著緊緊抓住另一隻手臂,手上的青筋凸現,一種油然而生的痛苦陡然現於手部。接著鏡頭移到她的臉:不忍、難過、沖動、壓抑......種種表情交匯在一處。緊接著,蘇伏在周肩頭痛哭的場面出現,周的手不斷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肩,安慰地說「好了好了,只是演戲,只是演戲.......」一種壓抑已久的情感的驟然爆發,導演卻沒有刻意煽情,只是用嫻熟的鏡頭語言來婉約地表達,卻得到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成功效果。只這一點,就可以讓許多動輒讓演員虛情假意地喊出「我愛你!」的導演好好學習。
片尾,周慕雲離開香港這個傷心地之後,蘇麗珍來到他的房間,點燃一根雪茄,不抽,只是放在那裡任它的煙霧繚繞、盤旋、四散。一種她曾經熟悉的香味。她呆坐在椅子上,眼淚開始滑落。一滴一滴,最後連成一片。此時,電影中的背景聲全部消失,一陣寂寥後,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響在蘇的心裡,也回盪在觀眾的耳畔--
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和我一起走?」
無言......
也許一切都應了該片的英文譯名:In the mood of love
只是那「情緒中的戀愛」,在那個消逝了的花樣年華......
花樣年華》被稱為一部懷舊經典。就影片所講述的故事本身而言,古老而又普通,沒有什麼新意,無非就是一個講述婚外戀的愛情故事;就影片的情節來說,既不曲折也不扣人心弦,可以說簡單而又平淡。那麼,為什麼這樣一部故事普通、情節簡單的影片能被人們稱之為經典?關鍵就在於導演王家衛在影片中所使用的巧妙而別致的表現手法,通過這些藝術手法為這個普通的故事賦予了一個內蘊深廣、新穎脫俗的主題,使這部電影達到了形式與內容的完美結合。
一、影片在主題表現上的含蓄美。
藝術貴在含蓄,電影藝術也同樣具有這個藝術法則。含蓄的表達使得藝術作品的內蘊更加豐富、使得整部作品的主題思想更具有韻味,令人回味無窮。《花樣年華》中正是具有這樣的藝術特色。導演王家衛用一種隱喻式和象徵式的表現手法,為這部電影增加了內在韻味。猶如一首朦朧詩,每一個字包括每一個標點都有它代表的象徵意義,也像是一幅寫意畫,每一個線條隱含喻意。頗具特色的隱喻和象徵式的表現手法的運用,使得這部作品在主題思想的表達上顯得既含蓄又有深度。影片不僅僅是反映了周慕雲和蘇麗珍因為各自的愛人出軌的不幸,也不僅僅是反映他們之間的真摯情感,而是映射了那個時代、那個社會,人們的普遍的感情生活和道德觀念等內容。
(一)隱喻式的表現手法對影片主題的含蓄表達。
一部優秀的電影作品,它的主題並不是直接告訴觀眾的,而是隱含在每一個細節中,要靠觀眾去體會的。《花樣年華》中王家衛用隱喻蒙太奇和重復蒙太奇技巧把影片的主題含蓄而又自然傳達出來,在表現男女主人公的情感變化的同時也暗示了六十年代香港社會的真實現狀,賦予影片時代色彩和社會意義,提升了影片的藝術價值。例如,影片通過蘇麗珍替何老闆給何太太(何老闆的妻子)和給余小姐(何老闆的情人)打電話、買禮物的情節,說明了老闆也是在情人和妻子之間來回周旋。結合整個劇情,我們無形中就感受到了六十年代,在香港社會的小資們的真實生活和情感現狀。不只是蘇麗珍的丈夫和周慕雲的妻子「出牆」,很多人和他們一樣都在外面有情人,而且都是偷偷摸摸的。《花樣年華》中,導演正是運用一些系列隱喻式的表現手法,把影片中的人物情感、時代特徵和文化內涵等內容暗含在每一個細節中,在深化主題思想的同時,使其在表達上具有含蓄美。
隱喻蒙太奇是表現蒙太奇中的一種藝術技巧。隱喻蒙太奇是「把表現不同形象的鏡頭畫面加以連接,從而在鏡頭的組接中產生比擬、象徵、暗示等作用的蒙太奇」[1]能給人一種既形象生動又耐人尋味的感覺。在《花樣年華》中王家衛多次運用隱喻蒙太奇這一手法對影片的細節上的處理,極大地增強了影片的藝術感染力,增加了影片的含蓄美。如影片中 「昏暗的路燈」這一鏡頭的多次出現,這盞路燈似乎就是蘇麗珍寂寞和孤獨的內心。丈夫老是不在家,只有她獨自一個人每天去小面攤吃飯。猶如街頭道路等一樣,孤苦伶仃。再如,影片中幾次「掛鍾」的空鏡頭的出現,很容易就使觀眾感受到了時間的流逝,歲月的無情,很具有隱喻意義。還有周慕雲離開香港去新加坡時出現在影片中的一棵樹的鏡頭,這個鏡頭導演用仰視的角度去拍攝,由一片藍色的天空和一棵細高的小樹組成的畫面,交待了場景由香港到新加坡的轉換和時間上是一九六二年到一九六三年的轉換。但是更重要的是,它暗示著周慕雲和蘇麗珍之間的感情已經越來越遠了,他們之間的愛情已經永遠的不可能了。《花樣年華》中這些隱喻蒙太奇技巧在細節處理上的應用,增加了影片主題的含蓄美,調動了觀眾的情感和思緒,使觀眾無形中感受到了六十年代在香港生活的兩個已婚男女之間既相愛而不能愛的無奈、傷感的情緒。
此外,《花樣年華》中反復出現主人公周慕雲和蘇麗珍各自走過狹窄的樓梯,從家到小面攤和從小面攤到家的畫面。這一畫面反復出現,表面上是對主人公生活的表述。而實際上王家衛使用的是 「把表現同一內容的鏡頭畫面在影片中反復出現,以突出、強調這一內容象徵意義的蒙太奇技巧」[2],也就是重復蒙太奇技巧。導演之所以要這在故事的開始部分使用這一表現技巧,目的就是要,以他們不斷地從樓梯上上上下下、進進出出畫面來象徵他們孤獨、冷清的生活狀況,為他的妻子和她的丈夫之間發生婚外情埋下了伏筆,同時也隱喻了他們兩個人之間會有故事發生。在這部影片中,另一處巧妙使用重復蒙太奇的地方是,周慕雲為了寫小說在賓館里租了一間房子,蘇麗珍知道後去賓館看他時,蘇匆匆走上賓館的樓梯,然後又匆匆地走下賓館的樓梯的鏡頭反復出現。蘇麗珍上去又下來、下來又上去,上下樓的畫面重復很容易就讓觀眾感受到了女主人公激烈的心理斗爭。此處暗喻著一種矛盾,實質上對周慕雲產生了感情,想去看他,但又因為自己身為人妻,受道德的束縛而避免「跟他們一樣」。這里的重復效果,巧妙而貼切的展現了人物的矛盾心理,也折射出了當時社會的道德觀念。導演在向觀眾傳達這些思想內容時,不是直白的告訴觀眾,而是把這一切都隱藏在畫面的不斷重復中,增加了電影的韻味。
(二)明暗和色彩對主題的暗示。
影片的明暗和色彩雖然不是表現主題思想的主要元素,但是也有不可忽視的作用。明暗和色彩在《花樣年華》中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昏暗的色調和女主人公身上不斷變化的服裝色彩對影片的主題表達起到了一定的暗示作用。
在《花樣年華》中,王家衛把絕大部分畫面都拍得很暗淡,影片中採用這樣的色調,暗示了故事中的時代氣氛、生活真實和情感主題,造成一種陰暗、低沉、壓抑、傷感的氛圍。暗調在《花樣年華》中的使用給人造成一種懷舊、傷感的思緒。影片中把人物放在昏暗的樓梯、走廊、陰暗的房間和黑暗的街道中……灰暗的畫面效果為影片蒙上了一層時代的影子,很容易使人感受到六十年代香港的社會狀況和影片中兩個主人公的感情遺憾。暗示著周慕雲和蘇麗珍不可能擊破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他們終究不可能越過內心中道德的束縛。而且整部影片基本上以灰暗的色調為背景,使主題顯得厚重、深沉、壓抑,把觀眾的思緒帶入了一種「悲」的 狀態,使人預感到了影片「悲」的結果,讓人感受到了一個發生在六十年代香港的愛情故事的真實。
在這部影片中,最具色彩表現力的就是主人公蘇麗珍身上的旗袍。蘇麗珍身上的旗袍的不斷變化間接的映射著故事情節的發展、人物心情的變化。導演把女主人公的心理變化用旗袍色彩的變化表現出來。就整個影片中女主人公所穿著的旗袍顏色,比如搬家時、在孫太太家裡看丈夫打麻將時、和孫太太他們試電飯鍋時、囑咐丈夫給她老闆帶皮包時,或是去公司上班時,還是其他時候,一般都是以白色加黑色、白色加藍色和淡黃色加白色搭配的旗袍。這幾種顏色搭配的旗袍是蘇麗珍貫穿的。這種幾種素色的衣服於影片的灰暗色調、周圍環境是相協調的。但是片中好幾次出現蘇麗珍提著飯盒去小面攤買飯時,她都是一身顏色很暗的旗袍,暗示了她的孤獨和內心的寂寞;當他們確定自己的愛人發生婚外戀時蘇麗珍去賓館里見周慕雲時,她一身紅色的旗袍,這一反她穿衣的一貫風格,與她一向喜歡的衣服顏色形成鮮明反差。這里其實是隱喻了她們之間愛情的產生。蘇麗珍趁著房東不在去周慕雲家時,一襲黃色的旗袍,象徵了他們在一起的愉快和溫馨。而當蘇麗珍決定要跟周慕雲走時,她身上的衣服變成了綠色。綠色是富於生機、象徵生命的。這就隱喻了蘇麗珍下定決心要和周慕雲開始新的生活。然而,當它趕到賓館時,周慕雲已經走了,代表希望的綠色在紅色的窗簾、紅色的床、暗紅色的牆壁映襯下,讓人感到的是莫大的失落。代表了「色彩是影視畫面的抒情符號,能傳遞感情,表達藝術家所要表達的情緒」[3]。蘇麗珍身上不斷變化的旗袍色彩,不僅反映了人物心理的微妙變化,而且增強了影片在主題表現上的抒情意味。
不斷變化的旗袍顏色與暗淡的畫面色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灰暗色調的映襯下旗袍的色彩變化更加具有了表現力,隱喻作用更加明顯。通過色彩的變化,暗喻了人物心理的變化、情感的變化,間接的而不是直接的深化了主題。暗淡的畫面色調,映襯了主題。使得影片的主題表現更加含蓄朦朧。
(三)道具的象徵意義。
在這部電影中,似乎沒有多餘的東西,每一個鏡頭、畫面,每一段對白、音樂,包括每一件道具在影片中都具有不可代替的象徵意味。王家衛沒有放過每一個細節對主題的表現作用。影片中的旗袍、綉花拖鞋等道具,既具有民族特色又具有象徵意味。不但為影片增添了民族氣息,也增加了主題的含蓄性。
旗袍是《花樣年華》中最具象徵意義的道具。蘇麗珍身上更換了27次的漂亮的旗袍暗含著多層的象徵意義。《花樣年華》中導演把旗袍作為一種隱喻道具,無形中向觀眾傳達了故事的信息、人物的情緒變化,起到了塑造藝術形象的作用。「旗袍是中國的傳統服裝,象徵著高貴、典雅」[4],影片中的女主人公的服裝樣式都是旗袍。導演王家衛把這樣一件代表高貴、典雅的服飾作為女主人公的唯一服裝,可謂用心巧妙。在影片中旗袍象徵著蘇麗珍高貴的個性特點,她一直對自己、對周慕雲說「我們不會和他們一樣的」,表現了她心中高貴的個性特點。而且旗袍是中國的傳統服飾,在一定意義上,旗袍在影片中也是傳統思想的象徵。正是由於蘇麗珍的「高貴」個性,以及受到傳統道德思想的影響,使她無法克服自我、沖破道德的束縛去追求自己的真愛。這就是成就了他們「無言的愛情」的主要原因。
《花樣年華》中出現了四次的蘇麗珍的一雙綉花拖鞋,在影片中有著重要的象徵意義。房東的突然回來,蘇麗珍被控在周慕雲家裡,為了避嫌,她穿著周妻的皮鞋假裝成剛下班回家,於是就把他的綉花拖鞋留在了周慕雲的家裡。周慕雲一直把這雙綉花拖鞋珍藏,就連離開香港去到新加坡,他也帶著這雙鞋。這就為賦予這雙綉花鞋特殊的寓意。它象徵著周慕雲對蘇麗珍純潔而真摯的愛,是二人之間美好愛情的象徵。後來,蘇麗珍去了一次周慕雲在新加坡住所,她並沒有見周慕雲,在周的房間里默默地停留了片刻就走了,臨走時她悄悄的帶走了那雙綉花拖鞋……刻畫出了她對自己和周之間沒有結果的愛情的無奈心理。周慕雲在屋內到處亂翻,卻再也沒有找到這雙綉花拖鞋,它永遠的消失了。綉花拖鞋的消失,是他們之間愛情永遠不會有結果的象徵。
二、敘述形式上的簡潔對主題的強化作用。
「電影天生是一個故事的敘述著,或者說電影就是因敘事而存在的」[5]。電影和小說一樣,人物與情節是一部電影必不可少的重要要素。一般情況下曲折的故事情節和豐富的人物形象最能吸引觀眾。而在《花樣年華》中 ,王家衛卻以高度簡化的情節和高度省略的人物以及極其精煉的人物對白來敘述故事,風格有點像法國新浪潮電影中淡化情節、淡化人物性格等的敘述特點。這種敘述形式所帶來的效果就是,整部影片簡潔精練,起到突出主題的作用,使人感到影片在敘述過程中沒有一絲多餘的成分,每一個細節都與主題有著緊密的關系。
④ __怎樣理解《東邪西毒》所表現的「孤獨」...``
黃葯師每年都會定期與歐陽鋒會一次面 , 有一年黃葯師帶去了一壇醉生夢死酒,之後他再也沒去找過歐陽鋒。 在香港武俠電影中,戈壁、黃沙、古道、客棧、馬賊、殺手……構成了詮釋江湖的最佳場所。但同為武俠電影,同樣以塞外大漠為場景,大俠徐克始終保持著一種刻意的、旁觀的冷竣,因此畫面充滿了鬼氣、戾氣;而王家衛則浸淫其中,因此畫面是舒緩的,始終呈現出一種灰暗的暖色調,加上情節錯綜交錯、人物性格復雜、敘事結構脫離線性常規,往往給人以文藝片的印象。事實上,王家衛的電影的的確有十分明顯的都市癥候,特別是城市族群的孤獨,更是王家衛電影血脈中的主要因子,無論在早期《旺角卡門》、《阿飛正傳》,還是這部《東邪西毒》和《重慶森林》,以及後來的《花樣年華》、《2046》中,都有其深深的痕跡。 但王家衛的「孤獨」,不同於卡夫卡的「孤獨」,也不同於波德萊爾的「憂郁」,盡管三者筆鋒所指向的都是「城市」,這個現代文明的符號。卡夫卡的「孤獨」,折射出來的是存在的荒誕,現實的悖謬,是對生命意義的直接否定;波德萊爾則以「城市拾荒者」的姿態出現,他的「憂郁」是對巴黎的墮落和骯臟,在物質上的拒斥和在藝術上的逢迎,是一種邊緣心態的體現。 相比之下,王家衛的「孤獨」就溫和了許多,無論在物質、精神或藝術上,他都是香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的「孤獨」更多的是一種後現代狀況下的迷茫,一種對城市現狀漠然視之,自我放逐的表現。 《東邪西毒》圍繞「情」字展開,並沒有就個體與環境、時代這樣的更大的命題深入探討,但撩開「武俠」這層外衣,電影所展現的分明就是工業社會、後工業社會的都市原生態,大漠與鋼筋水泥構成的城市是對等的,「馬賊」則是一個符號,表明由啟蒙運動帶來的「現代」價值已經解體,在這種後現代的迷茫中,信仰缺失,一切價值體系都可以推倒重來,都可以自由設定,於是所有人都被置於「沙漠」之中,或成為馬賊,或成為殺手,或成為殺手中介,或成為馬賊的獵物……於是,時空進一步割裂,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與日倍增。正是這樣的一種後現代生存環境,塑成劇中角色高傲、「自愛」的性格。所有劇中人都曾經有正常、美好的追求,卻因為害怕「被拒絕」而「先拒絕別人」,正如慕容嫣之於慕容燕,一邊不懈追索,一邊努力逃避,一生都只能跟自己的影子游戲、搏鬥、思辯,而只有相對單純、簡單的人洪七,甚至作惡如馬賊者,方能保全一種相對完整的生命價值體系(無論好壞),這對標榜理性的現代文明是一種顛覆式的解構。 影片的場景設定更是在全力渲染「孤獨」的表情符號,如血殘陽,漫漫大漠,殘破、迎風飄搖的茅屋,依稀的背影,詭異轉動的黃楊枝條編成的鳥籠,突然成群湧出的馬賊,無人認領的干屍,一起烘托出了末世般的荒涼。而大漠與鋼筋水泥叢林有著一樣的象徵意義,人在城市,正如同人在荒漠,無論沙漠羈旅還是城市倦客,都被漫漫「黃沙」牢牢拘囿於個體空間之中,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之內,僅存的個體性也正在喪失,人人都在變成某種意義上的「馬賊」,在此過程中,相伴的只有無盡的「孤獨」。 轉動不止的鳥籠,顯然是導演刻意安排的一個道具,是影片大主題的一個象徵,即情事、人世皆為「樊籠」。關於「樊籠」,里爾克在《豹??在巴黎動物園》的詩篇中有這樣的描述,「……他覺得柵欄似乎有千條,/千條柵欄外不存在世界。……猶如力的舞蹈,環繞個中心,/偉大的意志在那裡口呆目驚。……」,卡夫卡在刻畫「地洞」、「城堡」中,更以荒誕的視角,表現出人囚於「籠」中的末日心態。在《東邪西毒》中,在王家衛眼裡,大漠是被放大了的鳥籠,世界則是被放大的沙漠。 王家衛電影的意象原型、敘述節奏和語言風格受惠於法國新浪潮電影,結構上則吸收了後現代電影中最「前衛」的敘事方式??回環敘事架構(如《低俗小說》、《21克》等影片),打破傳統線性敘事架構,不在為「講故事」而敘事,而是把零碎的敘事因子攤開在交錯的時空斷面上,進行橫向對比、穿插,其著重點在於對角色心理的探索。《東邪西毒》整體結構以歐陽鋒為中心,在探討「拒絕與被拒絕」、「選擇與放棄」、「追索與逃避」、「殺人與被殺」等命題中,層層剝開人物之間的錯綜復雜的三角關系,其中「西毒??>東邪、慕容燕/嫣/獨孤求敗」,「西毒??>盲武士、桃花(劉嘉玲)、東邪、少女」, 「西毒??>北丐、少女、村姑」,「西毒??>東邪、桃花(張曼玉)」,四個支線故事獨立成章又彼此關聯,通過「桃花」和醉生夢死酒兩大線索的串聯,並巧用黃道日歷,指明人物宿命。最終又並合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共同托出一個更大的主題。 影片的結構到桃花出場時才有了完整清晰的交代,張曼玉豐富的肢體語言,和那一番頓悟式的自白將感傷氣氛推到了高潮,但此時主題的高度卻有所降低,所折射出的是都市成年女性的普遍情感狀態,流於兒女情長。正如一個台灣作家所言,對女人而言,婚姻這條船需要兩塊壓艙石,一是孩子,一是愛情。因為彼此的高傲、「自愛」, 桃花放棄了其中之一,選擇嫁給歐陽鋒的哥哥,將幸福寄於「孩子」身上,然而隨著孩子漸漸長大,短暫的快樂也消失殆盡,而悔恨、死亡的念頭卻越來越強烈。記得肖邦在臨終前說,「I will die in no arms but hers.」「hers」指的是喬治桑的懷抱,然而肖邦最終也沒有死在喬治桑懷里,而桃花也沒有死在歐陽鋒懷里。她最後托黃葯師給歐陽鋒捎去了那壇醉生夢死酒,冀望歐陽鋒能夠忘卻舊事。萬念俱灰的黃葯師在如期際會歐陽鋒後先喝下了半壇,歸隱桃花島(東邪的真正意中人也是桃花<張曼玉>,東邪每年去會西毒也只是為了找借口去見桃花)。一年後歐陽鋒收到家書後得知桃華死訊,也喝下了剩下的半壇醉生夢死酒,於是所有的前塵往事都忘記了,惟獨那朵桃花,化作一個傷口,永遠留在東邪西毒心中,忘不掉,哪怕醉生夢死。 影片最後採用一種符號式的結尾,在殺人游戲中快意喋血的歐陽鋒,兩副面孔、與影子對舞的獨孤求敗……和開頭的場景呼應,此時的風格是徐克的,凌厲,殺氣橫生,為了展示一種姿勢,一種個體的、寂寞的、變態的狂歡,場景卻是:山那邊還是山,沙漠外還是沙漠,這是一種典型的西西弗斯式的寓言??在現實這個「籠」中個體永遠只能徒勞掙扎。 清楚自己的追求,卻做出錯誤的選擇,這是現實的悖謬。桃花在最後也只能送出醉生夢死酒,以此了卻心願,獲取些許安慰。王家衛自然也清楚自己的追求,但拍攝《東邪西毒》是否是正確的選擇卻一直爭議頗大。不久前熱映的《斷背山》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王家衛的外型符號是他無時不佩帶的墨鏡,表明他一直在掩飾、逃避什麼,或許正是因為他有什麼難忘的心路歷程,於是要花巨資去拍攝這部「MTV+夢囈」的實驗心理電影,去完成一個心願,在影片中醉生夢死…… 但這無疑是王家衛所拍的最好的電影,或許也是香港影史上最好的電影,盡管其一直曲高和寡,票房慘淡。
⑤ 關於王家衛電影的最主要的藝術特點是什麼
後現代主義風格,採用結構手法,注重對小人物,都市邊緣人物內心情感刻畫,傾注於時間的表達,喜歡數字,運用MV式的音樂。
⑥ 昆汀塔倫蒂諾是王家衛的知音
首先,昆汀是一位香港電影的強力擁護者,李小龍,張徹,吳宇森。。。他都能說個如數家珍。所以說,作為當今香港電影藝術領域領頭人的王家衛會很容易被昆汀所關注(因為好多歐美導演不太關注中國電影)。
其次,王家衛的電影有明顯的法國電影新浪潮的烙印,其主要是對前不久剛死的法國電影大師埃里克侯麥的學習,王家衛的電影注重對白,而侯麥也是注重對白的,還有就是對左岸派大師阿倫雷乃的學習,學習他的「時間與記憶」的永恆主題,你找一部侯麥或者雷乃的電影看看你就知道王家衛與新浪潮之間的關系了。而昆汀最崇拜的也正是法國電影新浪潮的另一位主將讓呂克戈達爾,他的工作室都取自戈達爾電影的名字「另外一幫」,他個人因為曾出演戈達爾的《李爾王》中的群眾演員而自以為榮。王家衛和昆汀都是對新浪潮電影有過很深研究的人,他們電影中對新浪潮有一定程度的學習和借鑒。可以說是英雄惜英雄!
再次,他們對待電影的態度很相似,都是那種玩世不恭而又特別認真的。他們在戛納應該是沒見過面,但是兩個人都很欣賞對方。昆汀很推崇王家衛,《無恥混蛋》就用了王家衛的御用演員張曼玉,也有一種可能是張曼玉那年戛納影後就是昆汀授予的。
總之,兩個人屬於神交型的,但是昆汀看片很多,所以說王家衛的作品他會很關注。你會發現昆汀會經常錄制一些視頻推薦一些他認為不錯的影片,因為他是從錄像廳賣碟看碟起家的,經過自己的努力才成為大導演的。做了導演後,他會幹些自己的老本行,比如說推薦幾部電影。
以上完全是我所知道就寫下來的。
⑦ 法國人為什麼喜歡王家衛
王家衛的舊片《東邪西毒》明天就要在法國上映了,這是此片第一次在大銀幕上與歐洲觀眾見面。王墨鏡在法國的票房號召力,發行力度,可以算所有華人導演里最強勢的了,連張國師都無法與之相比,只有挾好萊塢之力的李安能夠同台競技。目前為止,華語影片在法國的歷史票房前兩名,正屬於這兩位的《花樣年華》和《卧虎藏龍》,而杜琪峰有奮起直追的勢頭。
說來,王墨鏡能在世界影壇紅火起來,貴為准大師級的人物,靠的正是法國影評界的大力吹捧,法國觀眾的傾囊相助。李安是留學美國的,紅在奧斯卡和威尼斯;王家衛只立足於香港,近年才到美國和日本發展,卻最先成了法國戛納的寵兒。
雖然Luc也很喜歡《東邪西毒》,以為是王作品中最和口味,風格最濃重的一部。但法國人的出發點肯定和我不一樣,他們眼中的王家衛,幾乎是和‘中國功夫’絕緣的,喜歡《花樣年華》的人,幾乎與沉迷B級功夫片的影迷不成交集。更別說金庸小說里建構的武俠世界,又有幾個西方觀眾看的如痴如醉。
去年戛納組委會給王家衛和張曼玉發了一個獎,最有影響的華裔影人(至少是歐洲范圍內的),雅克布主席在台上大力吹捧,似乎對華語電影青睞有加。可私底下我們幾個朋友都認為,自打他上台後這些年,華語電影在戛納的表現並不好,基本沒拿幾個大獎,小賈和李安都走的是威尼斯路線,《24城》這次又成了陪練,並不意外。
對於王的一系列影片,法國影評人多少有些情結,把他的影片作為一種系列來欣賞。 比如這譯名吧,東邪西毒成了《Les cendres temps》(時光的灰燼),聽上去多像《花樣年華》(In the mood for love 愛的情緒)的姊妹篇。同樣有梁朝偉和張曼玉,足夠吸引法蘭西的小資們了,這種似有若無的浪漫,和了他們骨子裡的愛情寄託。再或許,他們要在王身上尋找新浪潮的影子。
王墨鏡的幾乎每一部影片,都能在法國受到追捧,這里成了他在香港之外的第二個基地。澤東公司也因此吸引到了歐洲的電影投資,順利的打開了院線和DVD市場。 哪怕法國觀眾並不能完全理解《東邪西毒》里的背景和訴求(‘我們還是看不懂- 《首映》語’),但這不妨礙他們套用《花樣年華》里的情調。梁朝偉沒有樹洞了,張曼玉也無法搬家了,所以這成了一個悲劇,一個提前到中世紀的茱麗葉式的殉情。
很早以前,我讀過一篇《東邪西毒》的影評,可能是小白寫得吧,記不清了,那種文字很適合闡釋王的作品,比看法國影評人的考證舒服多了。這種私人的感觸,也是普通法國人對王的最初印象(也是最後的印象)。這一次的版本,王顯然是加大了視覺聽覺上的沖擊感。
⑧ 法國新浪潮主義電影的藝術特色
http://ke..com/view/1409028.htm
⑨ 看王家衛的電影對你有什麼影響
王家衛受到的影響,不僅僅是電影,也有文學。
比如他說過他喜歡讀劉以鬯,穆時英和村上春樹的書,還有魯迅和川端康成。《花樣年華》和《2046》的靈感就分別來自於劉以鬯的兩部小說:《對倒》和《酒徒》。大家一定記得《花樣年華》 片尾感謝劉以鬯的字幕。
而王家衛在拍《東邪西毒》(還是《春光咋泄》?)之前,也試過像他拍《一代宗師》那樣,專程到上海尋訪,收集穆時英的資料。
而上海的文化、氛圍、歷史,也是對王家衛的影響非常深的。本身他的祖籍就是上海,一直以來他對上海也是念念不忘,情有獨鍾。
旗袍,麻將,那時候的收音機和電飯煲,還有潘迪華,都是他在電影中,對上海之情的 寄託。
拍《花樣年華》時,又好像早在拍攝前,他就收藏了幾十套旗袍,王家棟看到那些旗袍時,馬上就知道這些一定是弟弟淘來的。王家衛還說過,他對旗袍最大的印象,就是他母親和母親的朋友身上穿著的旗袍。在拍《花樣年華》時,攝影機的視線都壓得很低,這源自王家衛童年的記憶。我還以為是學小津的。
我記得陳丹青好像說過,王家衛本來想拍個關於上海的電視劇,但王家衛一直沒想好怎麼拍,拍什麼。不過在《2046》之後,王家衛說以後不會再拍上海題材的電影了,他覺得那裡像 「一杯咖啡,始終會涼下來的。」
《春光乍泄》的片名來自於南美作家曼努埃爾•普伊格的小說,也就是寫《蜘蛛女之吻》的那位。
除了文學,還有音樂。王氏電影中的音樂的重要性,不需要我再多講了。
王家衛深受黑人爵士樂的影響。有一次,他在北京的計程車里偶然聽到約翰
• 克特蘭的音樂,很受感動,後來在《花樣年華》中就用到了他的歌。
還有別忘了《加州之夢》。
在後來的《藍莓之夜》中,為什麼王家衛要選中諾拉•瓊斯——這個從來沒拍過電影的歌手來演,也是因為他有次在美國的計程車中聽到她的歌聲,萌生了找她拍戲的念頭。
我覺得王家衛用音樂用得最出神入化的就是《春光咋泄》。
王家衛曾說:「1996年6月22日我第一次來到阿根廷。在這趟行程之前,我聽了許多南美音樂,也買了Caetano Veloso 的《Fima Estampa so Vice》專輯。Veloso深深的感動了我。專輯除了「Cucurrucucu Palomg」一曲外,其餘均以葡萄牙文演唱。我知道這首歌,它在六十年代的香港相當流行,我決定以它來做為劇中主角黎耀輝(由梁朝偉飾)踏進布宣諾斯艾利斯之前的預兆。 」王家衛有在一次采訪中誇過新浪潮,說新浪潮多好多好。(可我不覺得,我覺得 波蘭斯基說的很對,新浪潮就是一堆業余作品)
王家衛最崇拜的導演是米開朗基羅·安東尼奧尼,後者曾經邀請王拍《愛神》。
在《藍莓之夜》中,娜塔莉·波特曼這個角色是王家衛對《葛洛莉》的致敬,那部女版殺手裡昂。
sorry,關於電影對王家衛的影響,應該有很多很多話要講,但我所知甚少,只能幫題主到這里了,暫時只能寫這么點。